可话如水，一出口，再难收。
尤其，眼前人，显然也没有给他收回这话的机会。
霍斯礼眼中清楚倒映着的姜沁，脸色从刚才明显的不悦，变为此时此刻的“也行”。
随遇而安四个字，这一瞬，在她周身萦绕着。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力感在霍斯礼心间攀升。
“沁沁…”对着她，他如画的眉眼微蹙，罕见地示弱。
可还想说什么，门外响起女人的脚步声，并不算小。
屋里安静异常，霍斯礼一个练家子，一个天生喜静。
耳力都极好。
这声音霍斯礼听见，姜沁自然也听见。
不等眼前人再说什么，姜沁略用力地掰开霍斯礼握着她办公椅的手。
一句话将公私分明四个字再次展现得淋漓尽致。
“霍总，上班时间到了，你关的门，你自己去开，请别再打扰我工作，有什么事下班再说。”
眼下确实不是适合继续往下谈私事的时候。
霍斯礼此时握着椅子的手也松了些力道，不然他若真心不放手，这会儿姜沁自然也不可能掰得开。
而掰开霍斯礼手的姜沁，立即将椅子转过来，坐正坐直，全神贯注对着电脑，键盘敲得啪啪响。
霍斯礼望着姜沁的侧颜，呼吸微重了些。
但随着门外响起付蓉樱疑惑的声音和敲门声时。
霍斯礼撑在姜沁办公桌上的手到底是拿了开。
几秒后，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曾满脸怨气的霍斯礼将门打开。
门外，付蓉樱先是一愣，继而对着霍斯礼甜甜一笑。
“霍总，您在里面啊，我还准备叫……”
说到这里，付蓉樱听见里边儿响起的啪嗒啪嗒的敲键盘声。
一顿，瞥过去，心里稍有些古怪。
可古怪还没保持两秒，霍斯礼先冷着脸看她。
“付秘书，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作为试用期员工，来的是不是太晚了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这层楼来的最晚的一个。”
霍斯礼话音很冷，寒浸浸的，像深秋山野中深潭里的水，一听能把人骨头给冻疼。
付蓉樱打了个寒颤，这会儿她若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她前三年的总秘也是白当了。
尤其，她很清楚，霍斯礼确实是没说错。
事实上，刚才她从电梯出来时，也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时间已经是八点五十九分了，而现在，已然过了九点！
虽说霍氏是弹性工作制，可这层楼秘书岗的人大部分都还是需要每天朝九晚六的。
甚至周末的时候还需要跟随自己的上司出差呢。
而再说回来，她如今可还在试用期，还没转正，这个工作态度确实是很容易转不了正。
当然，她自然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今天那么倒霉，打个车，还遇到司机没加油！
她只好半路又下车重新打了一辆，这不，就时间紧迫了。
不过万幸，霍斯礼虽然看着挺不高兴，不过也不是特别难哄。
几分钟后，看着霍斯礼完全走进里间，付蓉樱松了口气。
又瞥了眼工位斜前方的姜沁。
姜沁从始至终，敲键盘的动作就没停过，一副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模样。
付蓉樱从包里拿出昨天姜沁下班前交给她的那份资料，想过去，想了想，还是暂时没过去——
无可厚非，姜沁长着一张不管男女，只要看一眼，大概都会很惊艳，印象深刻的脸。
气质清冷但又不过冷，并不会让人感到她会很难相处，再加上她是桃花眼，五官里自带几分甜，综合了她气质上的一些冷，瞧着便少了不少攻击性。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付蓉樱，姜沁似乎挺不喜欢她的。
而意识到这，付蓉樱自然不可能高兴——
难怪霍斯礼会不喜欢她，一个比大部分人出身都差劲许多的普通女人，和霍斯礼这样的男人结婚不感谢天感谢地就算了，居然还敢对霍斯礼三天两头甩脸子。
不是，她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啊？脾气这么臭。
真是，活该结婚了还一直朝大众瞒着，真是，活该她老公会出轨。
她要是男人，对着这么一个三天两头给自己臭脸的妻子，她也受不了。
付蓉樱办公桌斜前方，正专心回邮件的姜沁并不知晓付蓉樱这人不仅挺会给自己洗脑式洗白，和黎雪倩一样认为自己尝试勾搭有妇之夫的行为很正常。
还在内心给她贴上了“臭脸正宫活该被出轨”的标签。
但，虽不知道，回复完邮箱里最后一封邮件，朝着付蓉樱望去时一扫对方那表情，心里也有些数。
“付秘书，昨天的资料看得怎么样？没问题的话，你可以上手试试，做完给我检查，如果有不懂，你可以先过来，我详细教你一遍。”
但，不管对方这会儿心里有着什么小九九，只要别惹到她，姜沁都不关心。
这么大的集团霍斯礼能打理好，区区一个秘书，还不至于就把天给翻了，何况霍斯礼已经知道付蓉樱身份不对，且已经开始造“鼓”，时刻准备把付蓉樱给“反向操作”。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做一遍，给你看看姜秘书。”
“嗯，去吧。”
心里不爽归不爽，大早上挨了霍斯礼的训，付蓉樱面上自也不敢太露出来。
付蓉樱回到工位开工，姜沁这边也批起了纸质文件。
午餐和昨天一样，姜沁和林晓雨一起去餐厅吃了，一直到下午四点，没发生什么事。
工作全部完成，只剩下待会儿陪霍斯礼开个会，姜沁便可以下班。
可不太巧，瞌睡虫找过来，姜沁揉了揉眼睛，没什么作用。
索性还是起身出去，打算去洗手间盥洗池好好用冷水敷下脸。
可不凑巧，刚从总裁办出去，就碰见两个人。
而这俩人，姜沁实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上过，加上犯困，此刻姜沁瞧着对方和对方旁边的人，也就实属一下子想不起这两人的名字。
“哟，这不是姜秘书吗？好久不见啊姜秘书，听说你要辞职了？新公司在哪儿啊？比霍氏还厉害的公司，国内好像没有吧？难道是国外？”
话乍一听没问题，可眼前人一开口，语气就是阴阳怪气的。
姜沁瞥了眼说话人旁边的年轻女孩，迟钝一下想起来了。
哦，这是当初污蔑林晓雨的食品部的秘书，刘雯莉，以及刘雯莉带的实习生李娜娜。
不熟，好困，不想理，更不想聊。
要辞职了，爱咋咋地。
姜沁当没听见，直接往盥洗室走。
“诶！”刘雯莉瞪大眼睛，一下子像点燃的炸弹。
“喂，姜沁！我和你说话呢！你什么意思啊？！”
刘雯莉好歹也是食品部秘书二把手，转正后就一直负责霍氏旗下好几个食品大品牌的事宜，除了供着一姐外，其余妹妹弟弟面前，那都是横着走。
她什么时候被这么无视过？
刘雯莉越想越不爽，尤其旁边还站着李娜娜。
“娜娜，你看见没？她怎么这样！？太没礼貌了，就这还总秘？”
对于当初一起面试，竞争总秘岗位，但姜沁却被选为总秘，而自己只能当部门秘书这件事，刘雯莉一直是耿耿于怀、心有怨气。
因而今天中午去吃午饭，在餐厅偶然听见两个人事聊天，得知姜沁居然要离职的事情后，便是迫不及待想探探姜沁口风。
想知道姜沁是因为总秘岗位压力承受不了离职，还是跳槽到了更好的公司。
若是前者，刘雯莉心里不免是暗爽的——
就知道，总秘这个工作岗位，姜沁根本胜任不了，这才两年就辞职，啧，垃圾！
若是后者，刘雯莉心里可不相信会是后者，毕竟姜沁一个美术专业的人抢了她们秘书专业人的饭碗就够离谱了，若是还能靠这段履历为她之后的事业锦上添花……
那这个世界，也是烂！透！了！
只是刘雯莉怎么也没想到，她觉得今天这个事儿，她起码会得到一个答案，可不想姜沁居然就这么无视了她！
刘雯莉心脏起伏加大，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刘姐，您别气，别气坏身体。”旁边李娜娜看刘雯莉明显气得不行的样子，有点慌，赶紧拍抚刘雯莉背。
刘雯莉看一眼李娜娜，更不爽了，“上次考核，你成绩是不是不如那个林晓雨？真是，气死我了，你脑袋笨成猪啊，你赶紧回去给我……”
给我练，下次考核必须给我赢林晓雨！
没说出来，几秒前，总裁办门从里拉开，高挺鼻梁上架着副浅金色金属细框眼镜的霍斯礼刚巧在这时，出现在走廊前方。
修身长腿，颀长英俊，肤如白玉，眉目如画，但神色是冷的。
也不知道刚才那话，对方听了多少。
刘雯莉脸色一白，不免想起之前那一回污蔑林晓雨，后来被霍斯礼让当着全体同事面，向林晓雨道歉的丢脸事件。
瞬间变成了哑巴，迟钝两秒，才敢道：“霍、霍总，下、下午好啊！”
“不好。”可不想话刚出口，霍斯礼就接了话。
刘雯莉一惊，冷汗都冒出来了，“怎么，不好啦？”
霍斯礼薄唇轻扯，黑眸沉沉的。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在质疑我选总秘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