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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塘城东有家染坊,老板是个寡妇,街坊四邻皆称她米二嫂。

米二嫂早早死了丈夫,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苦不堪言。为改善生活,不得不做出改变。在那个年月,妇道人家是不可抛头露面的,否则易被他人指摘,并冠上水性杨花的恶名。

但米二嫂却迈过了这道心坎,从娘家兄弟手里,厚颜借来积蓄,开了这间染坊。

凭细致的手艺,以及低廉价格,没用半年,她便还了借款,生活也大有改善。

城中穷苦人家的妇人们听了,无不羡慕,把牙一咬,求上门来寻求做工。

米二嫂心善,想着都是命苦之人,既有心做事,哪会拒绝?

没成想,这人一多了,染坊规模变大,生意也跟着红红火火起来,甚至就连孙家的绸缎庄都找上门寻求合作,一来二去,米二嫂之名便传了开去,尤其她做的青麻布,结实耐用,价格还便宜,流到市场,备受穷苦百姓喜欢,以致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买卖做大,手中也有了余钱。

要是换旁人,或许就飘了,膨胀的不能自已。

但米二嫂没有。

她总会在繁忙之中,抽闲暇教育三个孩子,让他们勿要忘记当初。

三个孩子也很懂事,老大老二入了私塾刻苦读书,幺女也没闲着,整日在染坊帮工,一家人没有二心,将生活经营的顺风顺水。

半个月前,家中老大放学回家,途经骡马市,见到位奴隶贩子,在兜售西南蛮女。

那蛮女被铁链缚着手脚,勒的手腕脚踝血迹斑斑,身上穿着黑不溜秋的兽皮,乱糟糟的长发打着绺,披散下来,遮住五官。

有好事者,想上去看看蛮女模样,她便发狠呲牙,带的满身铁链叮铃作响,惹得众人惊呼不断。

在应南人的刻板印象中,西南蛮族就是未开化的野人,茹毛饮血,不知伦常,因此时常将其妖魔化,孩子哭闹,也总会用再哭蛮族就把你吃掉来吓唬。

原本嘛,老大也只是路过看一看,并没有打算要如何。

可眼神一瞥,见到蛮女伤痕累累的脚,不由想起前几年腊月时节,小妹满脚冻疮,无法走路的可怜模样。

不由得恻隐心起,停下了脚步。

街头的泼皮最喜人前显圣,见众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觉得露脸时刻来临,撇着大嘴靠近,显摆道:“这西南蛮族最是狂野,性烈如虎豹,即便是蛮女,也不遑多让,诸位可晓得为什么?”

围观人哪里知道原因,自然纷纷摇头。

于是泼皮嘿嘿一笑,言道:“只因这些蛮女,身体构造迥异于我等,与爷们一样,都是带把的。”

围观人不免失笑,觉得这家伙说的是天方夜谭。

“少胡扯八道!那成什么了,阴阳人吗?!”

“别在这儿危言耸听,还有孩子在呐!”

“……”

泼皮却是人来疯,面对怀疑,他哼道:“诸位要是不信,我便证实给你们看!”

说完,他挺挺胸,在众人注视下,靠近蛮女,伸手便要去撩起对方的兽皮裙。

蛮女立即呲牙,并从喉咙里发出声响。

类似野兽的吼咆,让人听着浑身不舒服,直冒冷汗。

泼皮也害怕了,赶紧缩回手,生怕被对方咬一口。

但放弃却不愿意,转身便寻来一根长竹竿,在手里拿着,伸过去欲再次挑裙。

蛮女显然慌了,带着铁链躲闪,哗啦呼啦的,急的不行。

米二嫂家的老大,对这种龌龊勾当嗤之以鼻,也不愿寻根究底,来看一看蛮女是否构造异常,脑袋一转,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谁知他刚要走,却听那蛮女哇的哭了起来。

哭声委屈无助,像极了当年小妹,在半夜被饿醒的样子。

老大再难忍受,当即冲上前,从泼皮手里夺下竹竿,狠狠掰成两半。

泼皮大怒,一把薅住老大衣领,瞪眼骂道:“哪来的毛小子,敢坏你爷爷好事?!”

“你、你太下作了!”老大虽害怕,却不忘据理力争:“怎能这样欺负人?!”

“人?蛮族也称的起这个字?你小子莫不是鬼迷心窍,看上蛮女了吧?!”

“你、你放屁!”

“哼,恼羞成怒,看来是被老子说中了!怎么着,想买回家给自己暖床,哈,却不晓得到时候,究竟是你闹她,还是她闹你!”

此时,围观人中,已有认出老大身份的。

“那不是米二嫂家的大娃么?”

“喂,赶紧松手!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米二嫂发家后,对街坊四邻都不错,过节送吃食,天冷送棉被,受她接济的穷人太多了,名声一直很好。

一听这是米二嫂的孩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正愁没机会报答,这不就来了吗?

当下冲来几人,上去给了泼皮几个耳刮,打的他天旋地转,不由自主松了手。

见对方人多,自己讨不了便宜,恼羞成怒的泼皮叫道:“有钱了不起啊?!拿我耍什么能耐?!你小子要有本事,你把她买回去,看看你家染坊,够她折腾几日?!”

老大也是血气方刚,最受不了人激,闻言便应了下来:“买便买!”

随后他便找到那位奴隶贩子,问了价钱,也没讨价还价,直接付了。

付完钱,赶紧让贩子把铁链解开。

贩子好心提醒:“蛮女身手不俗,为抓她,好几个兄弟都受了伤,现在解开,她要是跑了,我可不负责。”

老大说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解。

贩子拗不过,只好同意,小心翼翼过去,将铁链打开。

手链脚链一落,围观人无不后退,那眼神,就像见到出笼的老虎。

但蛮女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蹲下身,不断揉着手腕、脚踝。

老大也真是胆量惊人,见她无法行走,便主动上前,转过身拍拍自己后背。

蛮女似猜到其意,一个纵身越上他背,牢牢环住脖颈。

感觉她身体重量,与小妹差不多,根本不像什么虎豹,老大也就放下心来,背着对方,不理众人,一步步往家赶去。

“呸!敢把蛮人带回家,早晚死绝!”

被抽好几个耳刮的泼皮,恨恨诅咒。

……

城东染坊接连出了多起命案的事儿,徐道覆是在喝豆花时,听其余食客聊的。

原本,他并未多注意。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不过米二嫂家的老大,颇有仁心,倒是引起了徐道覆的注意,心想着莫非他便是自己要寻的圣人?

念头一起,身体便行动了,赶紧过去追问染坊的具体位置,他要试探一下那孩子有没有圣人之姿。

谁知食客却翻起白眼:“去不得,米二嫂一家全死了,还有不少染布的妇女也死了,那地方晦气的很,你可千万莫去。”

徐道覆眼睛一凝,赶紧问:“那她家老大呢?”

“也死了,脑袋都搬家了!就是那蛮女杀的!”

“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

“据说这蛮女胆子颇大,带着头颅夜闯行宫,得亏被燕将军拦下。”

“杀那么多人,还敢去行宫耀武扬威,实是欺我应南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