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轻翻开佛经,泛黄的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在低吟着古老的梵音。
随着目光在经文上缓缓游走,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往昔在这坤宁宫中呼风唤雨、母仪天下的风光日子历历在目。
与如今这被困于病榻、动弹不得的窘境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对比,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与悲凉。
她试图沉浸在佛经的智慧箴言之中,忘却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
然而,经文上的字里行间却仿佛都藏着对她当下处境的暗讽。
那些劝人放下执念、超脱苦难的语句,此刻读来却如此艰难,她心中的怨念如野草般疯长,怎么也按捺不住。
她时而紧咬下唇,时而轻叹出声,手中的佛经被她不自觉地攥紧,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突然,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禀报,“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十二阿哥……十二阿哥他……要搬离坤宁宫,说是皇上的旨意。”
皇后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尖锐得如同划破长空的利箭,直直刺向那宫女。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头几乎要贴到地面,重复道:“十二阿哥已经在收拾东西,看样子马上就要离开了,是皇上的旨意,千真万确啊,娘娘。”
皇后挣扎着起身,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洇湿了绣枕。
身旁的宫女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她们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生怕弄疼了皇后。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为皇后穿好衣衫,那衣衫上的繁复花纹,此刻看来竟有些刺目。
穿戴整齐后,又一左一右扶着皇后,一步一挪地走向殿门。
皇后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可眼神中却透着犀利与决绝。
刚到殿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瞪大了双眼。
只见十二阿哥的侍从们,个个面色凝重,有条不紊地搬着一箱箱物件往外走。
箱子擦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似是在为这一场母子分离的悲剧奏响哀歌。
十二阿哥身形瘦小,腿上的伤尚未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只能由人搀扶着。
“站住!”皇后怒喝一声,这声音仿若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划破了宫殿上空的宁静。
众人皆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纷纷跪地请安,脑袋低垂,不敢直视皇后的怒容。
十二阿哥也微微屈身,想要下跪,可腿伤让他力不从心,只能咬着牙,尽量做出恭敬的姿态,轻声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母仪天下的礼仪,满心的怒火让她双目通红,像是要喷出火来。
在宫女的搀扶下,她几步冲到十二阿哥面前,手指颤抖地指着他,那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好似要将所有的怨恨都通过指尖传递出去。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本宫生你养你,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是吗?
是你开口求皇上的是不是?你以为本宫失宠了,被禁足在坤宁宫中,你就想另攀高枝?”
说到此处,皇后的胸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睛扫向四周,仿若要在空气中找出那个让她嫉恨的“罪魁祸首”,“怎么,你是想叫谁做你的额娘?你是看上了令妃那个狐媚子吗?”
言辞间,满是酸意与愤懑。
十二阿哥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委屈,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紧紧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言语,在盛怒的皇额娘面前,都只会如火上浇油。
皇后看见他这副倔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想给十二阿哥一个耳光。
手掌带着呼呼的风声,划过空气,“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落在十二阿哥的脸颊上。
十二阿哥不躲不闪,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白皙的脸蛋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中有泪花闪烁,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随即,十二阿哥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皇额娘,皇阿玛下旨不仅是让儿臣搬离坤宁宫,还有你我母子二人断了情分。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嫡子,也不再是你的儿子,这一下就算是儿臣还了你的养育之恩。
皇额娘好好养伤,日后你安分一些,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他的话语字字清晰,却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向皇后的心窝。
皇后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被十二阿哥的言语刺激得直接昏了过去。
宫女太监们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有的太监手忙脚乱地去扶皇后,有的宫女吓得瘫坐在地,哭哭啼啼。
而十二阿哥丝毫没有停留,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在侍从的搀扶下,径直离开了坤宁宫。
他的背影孤独而决绝,一步一步,踏出了与过去的决裂,也迈向了未知的命运。
阳光洒在他离去的路上,却未能温暖他那颗冰冷的心。
坤宁宫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母子冲突,如同春日里最迅猛的疾风,一瞬之间便传遍了整个后宫的角角落落。
各宫的太监宫女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从这一处宫殿飞向另一处,掀起层层波澜。
延禧宫,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灵动的水墨画。
令妃身姿婀娜地坐在雕花窗前,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根绣花针。
正专注地在一块锦缎上绣着一幅“喜鹊登枝”图,五彩的丝线在她手中穿梭自如,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突然,一名小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神色慌张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令妃手中的针微微一顿,脸上却并未显露出过多的惊讶之色。
只是轻轻挑了挑秀眉,心中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十二阿哥果然跟皇后断了母子关系。
她素手轻抬,放下手中的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