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动作一顿,“我的来历,江煜辰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
“是说了一些。”沈芫没有否认,但关于萧凌的事情,她更想听他亲口说。
萧凌将长刀擦洗干净,重新插入鞘中,然后走到沈芫身旁坐下。
他侧眸看向沈芫,坦白道:“当初你在南麓山救我时,我的确撒了谎。我不是金陵人,我是从京城来的,那些追杀我的人也是从京城来的。”
萧凌说这话时握着刀柄的手背微微发白,似乎有些紧张。
可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沈芫并没有生气。
“这也不算撒谎,你娘是金陵人,你也算半个金陵人。”沈芫说罢,又问:“你当初之所以不敢告诉我真相,应该是怕我不救你吧?”
萧凌:“嗯。”
沈芫道:“这是求生的本能,算不上什么错处。”
“但我不该瞒你这么久。”提起当初在南麓山发生的事情,萧凌有些羞愧。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害怕沈芫知道他的身份,不愿意救他,所以他才一直瞒着她。
可是后来,他没有故意瞒着沈芫的意思。
他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身份,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只做建安城平价药铺内一个普普通通的帮工。
所以,那些过往,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告诉任何人。
沈芫听萧凌这么说,点了点头:“你的确不该瞒我这么久。”
萧凌垂下眼睑,他知道,他和沈芫终归会有这么一天。
从他在南麓山撒下那个谎的时候他就知道。
可沈芫却并未继续揪着这件事,而是道:“我自幼长于建安,对皇城之事知之甚少,但我也听说书人讲起过,说当今陛下一共生了九个孩子,除皇后所育的二子一女外,其余的皇子公主都早早夭折。”
萧凌面色如常,“说书人讲的确实不错,如今皇城之中确实只有一位公主一位太子一位皇子,其余的……皆已亡故。”
“那你呢?”沈芫看着萧凌的眼睛问道。
萧凌垂下眼眸,“我?”
“若不是你,我本该在两年前就死在了南麓山。至于甜甜,她从我母妃生下她时,便被宫人记成夭折。”
沈芫愣住,不过困扰她许久的疑问终于在此刻解开。
上一世,她被关进公主府为奴为婢时,并未听过萧凌这个名字,因为已夭折的皇子公主的名字是不可以被随便提起的。
上一世的萧凌,可能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了南麓山。
没有她的鹤血花,他只能血尽而亡,悬挂在松树上的尸骨被风干,被鸟兽啄食。自然也没有机会再找到萧今梦。
那么萧今梦很可能依旧是建安城中的一个小乞丐,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说不准就冻死在那一年的冬天。
沈芫正想的出神,忽听萧凌问:“你恨萧家人?”
沈芫没有隐瞒,她点头:“对!”
顿了下,沈芫看向萧凌:“若你今夜还没有对我坦白,我想等入了京,我们应该就是仇人了。”
萧凌听见这话,突然笑出声。
冬夜的月光透着萧条的冷意,落在萧凌脸上,将他脸上讥讽自嘲般的笑容勾勒地更为寒凉,让沈芫眼眶一酸。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看着萧凌脸上的笑,自己心中也会生出几分酸涩苦楚,忙捂住了鼻尖。
却听萧凌说:“你恨萧家人,我也一样。”
沈芫瞳仁一缩,震惊且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凌。
萧凌继续说道:“他明明可以救下我母妃,却听信奸言,害死了我母妃,弄丢了我妹妹,将我弃于青云山十年。”
“而制造那些奸言的,便是那位生下二子一女的一国之母。”
所以……萧凌恨的人是高坐明堂的那两位。
沈芫心头微转,她本以为自己会和萧凌站在对立面,没想到他们心里恨的人,竟都和萧云嫣有关。
萧凌,很可能就是唯一能扳倒萧云嫣的人。
萧凌看向沈芫:“你和阿嬷不是建安人,你们也是从京城来的建安?”
虽是疑问,但萧凌的语气笃定。
沈芫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凌:“阿嬷拿手的那几道菜都是京城菜式,只有土生土长的京城百姓,才会做那些菜式。还有你常做的铜锅涮羊肉,也是京城的吃法。”
沈芫听罢,后知后觉道:“所以,早在我救下你时你便摸清了我和阿嬷的来历?”
萧凌沉默了一瞬,道:“我只能推测你们来自京城,至于你和阿嬷的身份,我并不知道。我在京城也只待了八年。”
沈芫听后点了点头,然后问萧凌:“我们认识这么久,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吧?”
听见这话,萧凌落在沈芫身上的目光幽深几许,“嗯,很要好。”
“朋友就应该有嘴就说,有话就坦白。”沈芫朝萧凌笑了笑,也同他坦白道:“我去京城的目的其实是阻止楚玉宁参加春闱。”
“因为下个月,他很可能就是新科状元,他要娶的人,很可能就是大燕国的长公主萧云嫣!”
萧凌听见这话有些错愕,他不知道沈芫怎么会这么笃定楚玉宁能考上状元,毕竟楚玉宁的文才他也见识过,此人虽聪慧,但才学远不如那些太学的学子。
而且萧云嫣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眼高于顶,又怎么会下嫁像楚玉宁这般出身贫苦之人。
萧凌心中充满疑惑,但见沈芫一脸笃定的模样,又莫名地愿意相信她的话。
萧凌望着沈芫,道:“我帮你!”
从建安到燕江,沈芫走了整整七日。
乘船过江,又用了三日。
沈芫和萧凌下了船,到达大燕国北方最南边的一个城池时,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
沈芫扶着萧凌的手,从码头上跳下来,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眼底掠过一丝好奇:“这……便是申阳城?”
“嗯。”萧凌点了一下头,道:“我们得进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