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可怜和叶度残春3
然后，离仑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喃喃说道：“小东西，如果你以后再敢这么调皮捣蛋，害得你爹爹这般难受，等你出来之后，我一定掐断你的脖子！”
说来也怪，似乎是朱厌肚子里的小家伙听懂了父亲这番略带威胁意味的话语，从那之后，还真就安分守己许多，不再那么频繁地闹腾朱厌了。
与此同时，在与此处相距甚远的另一边，卓翼宸、文潇以及裴思婧三人结伴而行，一同前往槐江谷。
离仑特意在距离自己洞府颇远的地方，为甄枚寻觅到了一处幽静隐蔽的山洞，并安排他暂且住下。
就在卓翼宸等人才刚刚靠近那山洞的时候，原本寂静无声的洞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紧接着，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洞中疾驰而出。待到那黑影稳住身形之后，卓翼宸他们方才定睛一看，来人是傲因。
只见傲因身着一袭白绒绒的衣衫，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警惕之色。她双手抱胸，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卓翼宸三人。
卓翼宸见到傲因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面露诧异之色，开口问道：“傲因！你怎么会在此处？”
傲因并没有立刻回答卓翼宸的问题，而是转动着眼珠，上下打量了一番卓翼宸及其身后的两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语气冰冷地反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卓翼宸脸色一沉，毫不示弱地回应道：“我来找甄枚！”
听到“甄枚”这个名字，傲因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追问道：“你找甄枚干什么？”
卓翼宸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丝烦躁，没好气地白了傲因一眼，说道：“我找他何事与你何干？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手？”卓翼宸的话意有所指，想必是对之前桃源小居时，傲因与离仑假扮亲密还心有芥蒂。
傲因被卓翼宸这番话给怼得一时语塞，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立刻反击道：“嘿，我说你这人可真是怪啊！无论是对自己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人，说话都是这般咄咄逼人、毫不客气。难怪朱厌大人选择了离仑大人而没有选你呢，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也不会选你这样的家伙！”
这话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刺进了卓翼宸的心窝子，一下子戳到了他的痛处。卓翼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傲因怒喝道：“你……”然而，后面的话却仿佛卡在了喉咙里一般，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场激烈的争斗即将爆发，文潇心急如焚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拉住了卓翼宸的胳膊，同时柔声安抚道：“小卓小卓，别冲动呀，先冷静下来，我们先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再做打算。”
卓翼宸听到文潇这番话，虽然心中依旧怒火难消，但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气，狠狠地瞪了傲因一眼，然后气鼓鼓地转身走到一旁，抬头望着天空，不再理会众人。而傲因显然对卓翼宸的态度很不满意，同样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
这时，文潇小心翼翼地从袖子中掏出白泽令，手持令牌快步走到傲因面前，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笑容，和声细语地道：“傲因，是离仑让我们过来找甄枚的。”说完，她还故意轻轻地搓了搓手中那块珍贵无比的白泽令，似乎想要以此引起傲因更多的重视。
傲因看到白泽令，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冷漠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是离仑大人说的，傲因自然不敢怠慢，甄枚人就在洞内，请诸位随我进来吧。”说着，便转身带头走进了洞府。
文潇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其他同伴，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跟上，随后一行人鱼贯而入，进入了洞府之中。
一踏进洞府，众人不禁有些惊讶，洞府里面的空间只能刚好能够满足一个人的日常起居所需。他们一进去，本来就不大的地方更显得拥挤了。
尽管洞府内部面积有限，但却被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各种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杂乱无章之感。
此时，只见甄枚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方石桌前煮茶，对于卓翼宸等人的突然到访，他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他只是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来人，然后继续专注于手头煮茶的动作，口中轻声说道：“卓大人、文大人、裴大人，别来无恙。”
卓翼宸等人闻言，纷纷走到石桌跟前，依次落座。直到此刻，他们才有机会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甄枚。
而死过一次的甄枚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与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昔日的他，眉目中总是蕴含着一股煞气，整个人就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甚至能够将胆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然而此刻，端坐在他们面前的甄枚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只见他气质温婉柔和，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优雅和从容，恰似那在书香门第中精心培养长大的贵公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卓翼宸与文潇不禁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
甄枚则动作轻柔地将煮好的香茗逐一放置在众人面前，而后才微微颔首，缓声道：“诸位今日前来寻我，想必是为了家师之事吧。甄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不知各位想要从何处开始听闻呢？”
话音刚落，卓翼宸便神色冷峻地开口说道：“全部。”
听到这话，甄枚不由得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转头向洞外望去，瞧了瞧那天色，稍作沉吟之后，方才缓缓讲述起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来。
当这个令人震惊的故事终于讲述完毕时，事实果真如同离仑之前所言那般，卓翼宸父兄的惨死竟然出自温宗瑜之手，而朱厌仅仅只是被当作了一件凶残的杀人工具而已。
然而，温宗瑜所犯下的罪孽远不止如此。由于在人间的妖族数量本就极为有限，可贪婪无度的温宗瑜却丧心病狂地想出用药物来促使妖族相互繁衍的卑劣手段。
那些新诞生的幼小妖族，尚未享受过片刻温暖和关爱，便已沦为冰冷无情的实验研究对象。其中绝大部分的小生命实验失败后，更是成为了惨无人道的牺牲品：要么被直接拿去制成药丸，要么被残忍地制成药酒，然后通过贩卖获取巨额财富，从而源源不断地为温宗瑜那罪恶的行径提供着强大的经济支撑。
听闻此处，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感到怒不可遏、义愤填膺。尤其是卓翼宸，心中的怒火瞬间喷涌而出，他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狠狠拍向面前的桌子。可是此刻的他，似乎已然忘却了自身如今已是一只妖，并且还是同朱厌以及离仑一样实力强大的大妖。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张坚固无比的桌子在卓翼宸愤怒的一拍之下，瞬间变得四分五裂开来。原本放置于桌上的各类物品也因失去支撑而纷纷坠落地面，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散落一地。
甄枚凝视着那已然损坏的物品，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这张桌子可是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傲因那里求得的珍贵木材，并亲自动手精心打造而成的。，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荒之地，几乎所有具有生命力的存在皆有可能通过修炼化为妖。因此，若想寻觅到一棵无法化妖的树木，其难度简直超乎想象。
甄枚一边轻轻地叹息着，一边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可惜了，如此精致的一张茶案就这样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只听得站在一旁的卓翼宸发出一声冷哼，语气冰冷地说道：“甄枚，虽说你的罪责尚不如那温宗瑜般罪大恶极、令人发指，但依据人间律法而论，你所犯下之罪行依旧足以判处死刑。”
傲因眼见此景，急忙开口解释道：“且慢！他如今恐怕已不能再算作人类了。当初温宗瑜出手相救之时，曾以妖丹为他重塑身躯。故而，此刻的他应当归属于妖怪之列，你们自然也就不能再依照人间律法对其定罪量刑了。”
听闻此言，卓翼宸不禁骤然皱起眉头，沉默不语。他才刚刚转化为妖不久，对于大荒之中的种种规矩和条令尚未能完全通晓明了。
而在一旁的文潇则面露惊讶之色，显然未曾料到傲因竟会出面为甄枚辩解求情。稍作迟疑之后，她旋即代表卓翼宸回应道：“既然如此，那么按照大荒的既定规则，甄枚将会被处永久囚禁的处罚，对此裁决结果，你可有异议？”
甄枚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表示接受处罚。其实，他心中早已有数，预料到这样的结局迟早会降临，他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然而如今仅仅是被囚禁起来，相较之下，这已然算得上是一种幸运。在妖族之中，永久性的囚禁可是远比死亡更为严厉的惩罚手段。但对于甄枚而言，能够侥幸存活下来便已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与救赎。
此刻，甄枚的目光缓缓转向傲因。只见傲因正直勾勾地盯着文潇，并开口求情道：“神女大人！甄枚是受到那温宗瑜奸贼的蛊惑，所以才铸下如此大错。此事也算事出有因，而且甄枚也有悔改之心，这等惩处是否过于严苛了些？”
听到这番话，站在一旁的卓翼宸不禁冷哼一声，满脸怒容地驳斥道：“哼！他所犯罪行天理难容，如此处罚纯属罪有应得！”
说罢，卓翼宸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洞府。尽管甄枚并未直接参与那场令卓翼宸父兄命丧黄泉的惨祸，但他毕竟曾协助温宗瑜作恶多端，残害了众多无辜的生命，无论是人还是妖皆未能幸免。这般行径，对于内心秉持着正义信念的卓翼宸而言，实在是难以饶恕。
这也是他始终未曾向甄枚询问白玖是否也曾参与其中、残害过无辜性命的原因所在。因为他实在害怕听到那个令他心碎不已的答案，害怕自己一旦得知真相便再也无法原谅白玖，更害怕自己会被怒火冲昏头脑而对白玖做出极其残忍的举动来。
甄枚万万没有想到，向来高傲冷漠的傲因竟然会开口替他求情。此刻，当他转头望向傲因时，那眼神之中竟隐隐流露出一种深藏不露的情愫。这种情感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旁人即便近在咫尺也难以觉察丝毫端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文潇见到卓翼宸转身离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向甄枚问道：“小玖……”然而，话到嘴边她却又突然变得犹豫起来，似乎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太过沉重，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其实，她和卓翼宸的心情如出一辙，同样满心恐惧地担忧着从甄枚口中听到那个他们最不愿意接受的回答。
尽管文潇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心思细腻的甄枚已然明白了她欲言又止背后所蕴含的真正含义。只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小玖入门虽晚，但却是我们师兄弟当中天赋最高的一个。仅仅用了短短的三四年时间，他便能凭借自身卓越的才智成功研制出新药。”说到这里，甄枚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那段与白玖共同求学的岁月。
甄枚缓缓地从那遥远而又快乐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接着说道：“师傅曾经确实对小玖寄予厚望，一心想要将自己的衣钵传承给他。可对于我们所从事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我心中一直都明白，这样的恶行迟早都会遭到上天的惩罚和报应。只是可怜小玖这孩子天性纯良，心地善良得如同一张未曾沾染尘埃的白纸。身为他的大师兄，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在如此年幼的时候就被师傅引入歧途……因此，我想尽办法去阻止师傅的所作所为，只为能让小玖保持那份纯真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