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山庄,因为古嬷嬷的回归,小小喧哗了一阵。
之前古嬷嬷带着阿曦离开,孟氏对外宣称,说她是回乡养老去了。
如今她又重新回来了,大家自是好奇。
古嬷嬷对庄子上的人解释说,她老家有个侄子,原本是要依傍侄子给她养老送终,可天不遂人愿,侄子去年得了急病走了,她没了依靠,只得又回来找旧主。
而樊慕是她的远房表侄子,刚好要带儿子进京谋生,就捎带着送她一起回来了。
为了不引起人怀疑,樊慕与阿曦在回来时已特意打扮了一番,衣着行头就是最寻常的读书人,没什么钱的那种。
如此,庄子上的人自是相信了古嬷嬷的话,对樊慕和阿曦的身份毫不起疑,只感叹古嬷嬷命运多舛……
待看热闹的佃户们散去,孟氏锁上院门,又关好门窗,正式去内室见阿曦和古嬷嬷。
古嬷嬷一见她进来,连忙对阿曦道:“小公子,快跪下给你阿娘嗑头。”
阿曦依言乖乖跪下,对着孟氏嗑头道:“阿娘,儿子回来看你了。”
之前当着外人的面,孟氏一直在强忍着心中的情绪,不敢对阿曦表露出自己的感情来。如今只有她们三人在,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日思夜想的儿子,欢喜得眼泪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曦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可刻里骨血里的亲情,让他也忍不住抱着母亲哭起来。
古嬷嬷也是又哭又笑的,她上前拉起母子二人,抹着泪欣慰笑道:“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好不容易见了面,姨娘和小公子好好说说话吧。”
孟氏拿出手帕,小心的替儿子擦了眼泪,眸光贪婪的将儿子看了又看,舍不得挪不开眼睛。
她哽咽道:“阿曦,是阿娘对不起你,从小就将你送走了……你都不知道,阿娘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阿曦懂事道:“阿娘,你不要难过,嬷嬷说你当初送我走,是逼不得已,我不会怪你的。”
听到儿子懂事的话语,孟氏更是激动难抑,怜爱道:“一直听樊先生夸你听话懂事,原来我的阿曦真的是个最懂事听话的好孩子。”
说罢,孟氏又看向古嬷嬷,看着嬷嬷苍老的样子,她知道嬷嬷这些年为了替她照顾阿曦,耗尽了心力,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最后起身到古嬷嬷面前跪下,动容道:“嬷嬷,你将阿曦照顾得这么样好,我却要如何感激你啊……”
见母亲跪下,阿曦也连忙跪到阿娘身边,对古嬷嬷道:“谢谢嬷嬷的养育之恩!”
古嬷嬷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拉母子二人起身,流泪感慨道:“姨娘不要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了,当年要不因为我一时糊涂,替姨娘做了那样一个决定,姨娘也不会惹上这样的事,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应该为姨娘做的……”
古嬷嬷又道:“所幸这些年,有翊王殿下和樊先生帮着我一起照顾阿曦,将他抚养到这么大,没有令姨娘失望,我已算安心了。”
古嬷嬷又摸摸阿曦的头,笑道:“也庆幸姨娘当年的勇敢,没有舍弃小公子,将他生了下来。”
孟氏也笑了:“如今看着他,一切都值了……”
一墙之隔的偏房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哭笑声,樊慕也忍不住扬唇笑了笑。
看到孟氏母子团聚,看到古嬷嬷平安回到故里,他这一趟进京,也值了……
次日,天不亮孟氏就起床,给大家做早饭。
她刚踏出房门,就看到樊慕站在院子里,仰头在打量着面前的香樟树。
孟氏走过去,朝着他恭敬行礼:“妾身见过樊先生。”
孟氏与樊慕昨晚就见过面了,但那时她的心思全在儿子身上,还没有正式与樊慕打过招呼。
樊慕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她,抬手虚扶她一把,笑道:“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孟氏感激道:“应该的,先生这些年替我照顾阿曦和嬷嬷,还替嬷嬷给我回了那么多信,更是费神给阿曦画画像,我真是感激不尽,不知何以为报……”
这些年,每个夜晚,孟氏都是看着儿子的画像才入睡的。
也幸而有这些画像,才缓解了她对儿子的思念之情,让她沉郁的生活里,多了许多光明和温暖。
所以樊慕的这份大恩,她铭记于心。
樊慕善于洞察人心,自是明白孟氏心里的感想。
他淡然一笑,道:“既如此,就烦请夫人给我做一碗烩面,之前在西北,常听大家提起,说中原的烩面味道最是正宗,我很早就想尝一尝了。”
烩面却是民间最寻常的吃食,也是孟氏拿手会做的,她当即欢喜应下,道:“先生稍等,我马上去做。”
说罢,就连忙往厨房去了……
樊慕继续回头打量着眼前的香樟树,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山野间的空气相较风沙漫漫的西北,确实清新许多,连着同样的香樟树,这里的长势都要比西北的苍翠繁茂。
不一会儿,古嬷嬷与阿曦也起床了,阿曦看到樊慕站在院子里,好奇问道:“阿爹,你在看什么?”
樊慕笑了笑:“看看这里与西北不同的风景。”
说罢,他低头看向阿曦,问道:“阿曦,你想留在这里,还是再回西北去?”
阿曦也喜欢阿娘住的这个宁静的小山庄,但他这几年在西北生活习惯了,也喜欢西北,不由迟疑道:“我不知道……”
说罢,他又问樊慕:“阿爹觉得我要留在哪里?”
樊慕:“我也不知道,等下问你阿娘。”
说话间,孟氏已将早饭做好了,古嬷嬷帮忙将早饭端进饭桌上,孟氏请樊慕上座,樊慕也没有推辞,坐下后,尝了口碗里的烩菜,点头赞赏道:“中原的烩面果然好吃!”
阿曦也是第一次吃阿娘做的面条,尝了后,也喜滋滋道:“阿爹,阿娘做的面条,我也喜欢吃。”
阿曦此言一出,桌子上的气氛不觉微妙起来。
虽然阿曦唤樊慕‘阿爹’是为了掩饰身份给外面的人看,但他当着孟氏与樊慕的面叫,难免让人有些尴尬。
特别是孟氏,她觉得连累了樊先生。
樊慕却笑了笑,替阿曦将面条拌匀,道:“你快吃,和阿爹比赛,看谁先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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