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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故园亲影梦中绕 不见椿萱心似绞

厅内众人正各怀心思,气氛微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然,一声娇叱从远处传来:“好你个欧阳瘦猴儿,有贵客登门,竟也不叫老娘来会会!”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望向厅门。只见一阵风裹挟着一团 火球滚滚而来,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位身材丰腴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踏入厅中。

她身形圆润,腰身如桶,却丝毫不显笨拙,脚底生风,步伐稳健。

她穿着一袭绛红色的锦缎长裙,绸缎泛着柔和又华贵的光泽,随着她的走动,裙摆如翻涌的火浪,肆意飞扬。

领口和袖口处,金线绣就的繁复花纹蜿蜒盘绕,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细碎又迷人的微光,更衬得她身姿雍容、气场强大。

她的面容俊美,眉如远山,眼若秋水,鼻梁高挺,唇色红润,虽已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此人正是现任帮主欧阳靖轩的夫人,雪儿的婶娘柳如眉。

她一进门,目光便如炬般扫过厅内众人,最终落在欧阳靖轩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戏谑与嗔怒:“瘦猴儿,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她的嗓音清脆悦耳,恰似黄莺出谷,却裹挟着一股子泼辣劲儿,每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戳向人心。

欧阳靖轩听到这话,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夫人说笑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嘛。”

那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与敬畏,说着,他急忙牵过雪儿的手,如同献上稀世珍宝一般,向柳如眉说道:“夫人,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原本柳如眉秀眉紧蹙,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听到这话,她下意识地朝着欧阳靖轩身旁的俊俏公子打量了一番。

“我的老天爷啊!” 她扯着嗓子高呼一声,那声浪仿若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冲破屋顶,“我的宝贝雪儿,你可算回来了!”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她已然张开双臂,如同一头迅猛无比的母狮,朝着雪儿疾步冲去。

她几步冲到雪儿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用力拍着雪儿的后背,那 “砰砰” 的声音,就像急促的战鼓,敲打着她内心的激动。

而后,柳如眉猛地松开手,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握在雪儿的肩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这一走,可把婶娘的心都给带走咯!”

雪儿原本安静地坐在欧阳靖轩身旁,面上带着几分拘谨与疏离,毕竟久别归来,许多记忆都很模糊。

当柳如眉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射来,她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只受惊的小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听到柳如眉那声震屋瓦的高呼,雪儿的眼眸瞬间瞪大,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柳如眉已然扑来,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雪儿的身体先是一僵,双手本能地抬起,似是想要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可在感受到那一阵粗鲁地拍打,她反而觉得莫名心安。于是双手缓缓落下,轻轻环抱住柳如眉水桶般的腰身,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她的衣角。

雪儿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眶却渐渐泛红。

当柳如眉松开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时,雪儿仰起头,与柳如眉对视,眼中的慌乱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任与依赖。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带着几分哽咽说道:“婶娘,我…… 我好想你。”

柳如眉拉着雪儿的手,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满是欣慰:“瞧瞧,我的雪儿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说完,她猛地转头,扯着嗓子冲着厅外喊道:“小兔崽子,还不快进来见见你雪儿表姐!磨磨蹭蹭的,想挨揍不成!”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只见一位年轻公子便风风火火地从厅外闯了进来。

他的身形高挑,像一根正在努力拔节生长的竹子,骨骼宽大,却还没来得及被肌肉填满,肩宽体瘦,透着少年独有的蓬勃朝气,眉目间与柳如眉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袍子肥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颇不合身,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衣角随着他的动作随意摆动,倒也显得文质彬彬。

他一进门,目光便如磁石般落在雪儿身上,见其一身男装,俊雅不凡,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抱拳行礼,故意拖长了音调:“这是雪儿表哥啊,好久不见。”

柳如眉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像铜铃一般,抬手就作势要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呐,这是你雪儿表姐。你这眼睛长哪儿去了?是不是皮又痒了,想让老娘给你松松筋骨?”

那公子连忙往后跳了一步,灵活得像只小猴子,躲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调皮的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哎呀,我这不是一时看花眼了嘛。表姐,你这男装打扮,可太英气了,我还以为来了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呢!”

柳如眉见状,这才消了些气,脸上重新堆满了笑意,亲昵地拉着雪儿的手,热情地说道:“雪儿啊,这是你表弟破军,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如今他也长大了,就是没个正形。你们年轻人可要多亲近亲近,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雪儿一脸茫然,眼中满是疑惑,下意识地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婶娘,这表弟是?” 她的目光在柳破军身上来回打量,试图从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中寻回往昔的记忆。

柳如眉见雪儿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忙一拍脑门,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脸上带着懊恼的神情说道:“你不记得了?这是我兄弟家的长子,柳破军啊!你们小时候可没少在一起玩呢。有一次你们俩一起爬树掏鸟窝,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伤疤到现在还看得见呢!”

说着,她一把拉过破军,弯着腰,双手抓住他的裤管,用力往上一撸,想要让雪儿看清那所谓的陈年伤疤。

柳破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惊慌失措。他的双脚像被烫到的兔子,慌乱地跳着,嘴里大声嚷道:“姑母,这大庭广众的怎么扒人裤子啊,多难为情啊!”

他一边叫嚷,一边用力挣脱柳如眉的手,身体左扭右扭,活像一条上钩后拼命挣扎的鱼。

雪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逗得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茫然瞬间消散,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她赶忙上前,轻轻拉住柳如眉的胳膊,笑着说道:“婶娘,快别逗他了。”

柳如眉这才松开手,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你呀,小时候就数你们俩最调皮,如今见了面,倒像不认识了。”

柳破军整理好裤子,还在一旁小声嘟囔着:“太丢人了,姑母您可真能折腾。”

他佯装生气地背过身去,可没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偷偷地回过头来,瞧见雪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几分。

“哼,表姐,你还笑话我!” 柳破军故作嗔怒,大步走到雪儿身边,双手抱在胸前,“小时候的事儿你肯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可还记得呢。你那时候怕黑,晚上都不敢自己上茅房,非得拉着我一起!”

雪儿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滞,一抹酡红悄然爬上脸颊。她心底虽已记不起那些过往,可瞧表弟这般笃定的模样,料想所言必是实情,一时间,只觉又羞又恼,恨不得立时堵住他的嘴。

念及此处,她素手如电,轻轻一挥,粉拳落在柳破军的肩头,娇嗔道:“你还说!这么多年了,你就记着这些糗事!”

柳如眉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们俩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斗嘴。”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园,“雪儿,你走之后,花园里新种了不少花,破军,你带表姐去看看。”

柳破军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挺直了腰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表姐,这边请!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他说着,便欲伸手去拉雪儿的手腕,动作自然却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莽撞。

雪儿微微侧身,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好啊,那就麻烦表弟带路了。”

雪儿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她眼底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暗自思量:自回到这无极帮中,一直未见父母现身,厅中人多眼杂,也不好直接追问叔父和婶娘,此刻正好借机脱身,向柳破军打探一下父母的情况。

念及此处,她身姿优雅地转身向欧阳靖轩、柳如眉及万俟怪等人微微颔首,语气恭敬道:“叔父、婶娘、万俟门主、凌门主,二位兄长,雪儿暂且告退,随破军去花园看看。”

欧阳靖轩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去吧,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柳如眉则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破军,你可得给我看好了表姐,别带着她到处疯跑,不然小心我收拾你!”

万俟怪则咧了咧嘴,语气豪爽:“雪儿姑娘,好好玩,咱们待会儿再叙!”

凌霜原本正端坐在椅上,听闻雪儿要随柳破军前往花园,平静的面容微微一动,下意识地身子前倾,似乎下一秒便要起身同行。

可转念一想,那公子与雪儿似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儿,自己贸然加入恐有不妥,犹豫片刻后,她又缓缓坐了回去,只是对着雪儿轻轻点头,虽未言语,却将那份关切藏在了这无声的动作里。

雪儿微微一笑,转身随着柳破军走出议事厅。

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她跟在柳破军身后,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四周,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廊道两侧的灯笼,宛如一颗颗圆润的夜明珠,散发着暖烘烘的橘黄色光芒。

灯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绢纸,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片朦胧的光晕,他们的身影被灯光拉长,在地面上交织、重叠,仿佛一幅天然的剪影画。

二人顺着廊道,缓缓步入花园,仿若踏入了一方被暖光与夜色温柔相拥的奇妙天地。

柳破军兴致勃勃,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的景致,语气中满是得意:“表姐,你看,这花园可是我亲自打理的!那边种了一片菊花,各式各样,可漂亮了!还有那边的假山,是我托人从江南运来的石头堆砌的,是不是很有意境?”

雪儿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花园中花木繁茂,假山流水,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她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表弟果然有心,这花园打理得不错。”

走着走着,柳破军突然停下脚步,在花丛中精心挑选了一朵粉色的菊花,花型丰满,花瓣层层叠叠,排列紧密,形似牡丹,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摘下,然后走到雪儿面前,双手捧着牡丹菊,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表姐,这朵花送给你,和你一样好看。”

雪儿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接过菊花,轻轻嗅了嗅,那淡雅的花香萦绕在鼻尖,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谢谢你表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菊花。”

柳破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当然,咱们小时候的事儿,我可都记着呢!”

二人并肩继续走在花园小径,周围静谧无声,唯有微风拂过花丛,传来轻柔的沙沙声。

雪儿素手轻捻,指尖温柔地摩挲着手中的花瓣,那细腻的触感却无法抚平她内心翻涌的不安。

她故意将脚步放得极慢,每一步落下,都似承载着无尽的思量,踩在这被月色笼罩的石板路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表弟,我此番归来,一路听闻江湖上诸多趣事,只是……”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路旁摇曳的花丛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内心忐忑。

“只是一直没见着爹娘,也不知他们近来可好?” 她说着微微转头,目光散漫地落在柳破军脸上,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眼角余光却紧紧锁定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柳破军闻言脚步一顿,手中正折着的花枝也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表姐,这事儿吧……” 他别过头,避开雪儿探寻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假山,像是在思考着如何措辞。

柳破军的神色愈发凝重,牙关轻咬,喉结上下滚动,似是在极力吞咽着内心的不安。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其实……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他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周遭无人后,他才凑近雪儿,在她耳畔轻声道:“表姐,他们没跟我说,是我偷听到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丝丝颤抖,“当年你突然失踪,伯父伯母心急如焚,出门寻你,这一下山就再也没回来了。”

说罢,他猛地直起身子,眼神慌乱地再次扫视周围,额头上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

雪儿闻言,身形猛地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手中的花朵悄然掉落。

她的眼眸瞬间瞪大,眼底满是震惊,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

“怎么会……” 雪儿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一缕残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找我?”

她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地面的花瓣上,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飘回到那些独自闯荡江湖的日子。

今日雪儿回到无极帮,不止一人向她提起,自从她失踪后,曾举全帮之力四处寻她,可她闯荡江湖这些时日,却从未遇到帮中的一兵一卒。

况且父母下山之时,又怎会预料到自己良久不归?为何便将帮主之位匆匆让与叔父了呢?

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么说,我父母出门寻我之前便把帮主之位让给叔父了?”

柳破军一脸茫然,眼中满是无辜,他下意识地又挠了挠头,动作里带着几分憨态,“不知道,姑母叫我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不在了。”

他的目光真挚而纯粹,毫无隐瞒之意,在这静谧的夜里,声音清晰地传入雪儿耳中 。

稍待片刻,柳破军偷偷瞥了一眼雪儿,见她满脸的失落与担忧,心里一紧,赶忙补充道:“不过你也不用自责,伯父伯母武功高强,江湖阅历丰富,肯定不会有事的!等你回来的消息散播出去,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看你。”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雪儿的肩膀,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看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咱先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好好逛逛花园。等会儿我带你去看园子里最漂亮的顺圣浅紫,保证你看了心情就会好起来。”

雪儿正欲再问,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悠悠传来,她不禁一怔,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眼眸中满是警惕与疑惑。

柳破军却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究竟,他顺着雪儿的目光瞧去,只见月色如水,静静洒落在花园小径之上,四周静谧依旧,并无任何异样。

他微微蹙眉,朝雪儿身旁靠近了些,轻声问道:“表姐,这是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与好奇。

雪儿却仿若未闻,并未作答,只是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得片刻,只见假山之后悠悠转出一名侍女。

那侍女身着一袭素色衣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微光。她脚步轻盈,神色恭谨,款步来到二人身前,微微欠身,行礼后轻声说道:“表少爷,小姐,夫人请二位去‘碧波台’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