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匠染沉疴,药源困局
寅时三刻,潮湿且带着刺鼻药渣味的空气如潮水般涌进窗棂,那股味道钻进楚云扬的鼻腔,让他眉头微皱。他将沾满朱砂的狼毫笔用力掷入青瓷笔洗,只听“噗”的一声,墨色在清水中炸开,如蛛网状的血丝般迅速蔓延开来,视觉上的冲击让他心中莫名一紧。
案头沙盘里,由茶渍凝成的漩涡仍在悠悠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昨夜被闪电劈出焦痕的龙骨伞斜倚墙角,伞骨间渗出幽蓝的水珠,那水珠顺着地砖缝隙,“滴答滴答”地流向病榻区,触感上,地面似乎也因这潮湿变得有些滑腻。
";主事大人!";韦风撞开雕花木门,“哐当”一声巨响,他腰间的玄铁算盘缠满染血的绷带,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西厢十三名彩绘匠人全部高热不退,咳出的痰里......”他沾着金粉的指尖突然痉挛,半块碎玉从掌心跌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混着玉屑。”
楚云扬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抓起龙骨伞冲进雨幕。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伞面残留的雷击焦痕突然泛起青光,那光芒刺得他眼睛微微生疼。
穿过三重垂花门时,他看见昨日刚完工的北斗回廊正在诡异扭曲,耳边传来木材扭曲的“嘎吱”声。斗柄处的榫卯接缝渗出暗红液体,宛如修士被挑断的灵脉,那暗红色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
医官顾九针掀开匠人衣襟的瞬间,银针匣里的七十二枚金针同时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不是瘟疫。”他沾取痰液在琉璃片上涂抹,发间的鹤形银簪突然倒转方向,“他们的三焦正在玉化,就像......”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窗外,“那些被魔纹侵蚀的梁柱。”
楚云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暴雨如注,打在身上生疼。朱雀檐角正剥落第三片金漆,“哗啦”一声,露出底下跳动的血肉状纹路,那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记忆深处翻涌——魔渊裂缝里三百尊机关傀儡眼眶中,同样摇曳着这种青中透玉的魂火。那魂火的幽光仿佛也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需要三生莲。”顾九针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虎口,他微微皱眉,似是忍受着疼痛。取出的血珠在琉璃片上滚出莲花纹,“只生长在坠星泽的剧毒之物,二十年一开花,遇水则化玉。”
韦风扯断三根算盘珠摔在药柜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商会那帮老狐狸早把珍稀药材抬价百倍,更别说坠星泽在仙都禁地......”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诊案上的铜人穴位模型轰然倒地,“哐当”一声,十二经络全部指向正东。
楚云扬握伞的手背凸起青筋,他心中明白,此次任务艰巨,但责任在肩,容不得退缩。他能看见病榻间漂浮的玉色光点,那些本该消散的工匠魂魄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渗入地底,那玉色光点闪烁着,仿佛在诉说着工匠们的痛苦。
沙盘里漆黑的漩涡突然涨起半尺,东海商道的位置浮出半枚青铜齿轮,齿轮转动发出“咔咔”声,齿痕间卡着片褪色的饴糖纸。
“子时前备好避毒舟。”他扯下腰间螭纹玉佩扔给韦风,伞尖划过地面时,昨夜在护城河底重组的青铜器件发出共鸣般的嗡响,那声音低沉而悠长。“用我的私印去调镇魔司的蛟龙筋,就说......”
暴雨在申时转成血雾,血雾弥漫,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扑在脸上黏糊糊的。楚云扬独坐正在玉化的石阶上,看着掌心被龙骨伞烙出的焦痕逐渐形成星图,那焦痕处隐隐作痛。
顾九针留下的琉璃片在怀中发烫,那些凝固的痰液标本里,玉屑正拼凑出模糊的二十八宿图案,那图案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当韦风带着捆满符咒的乌木箱回来时,发现楚云扬正在用雷击木剑削刻玉簪。剑锋过处,那些从病榻区飘来的青色光点竟被雕琢成微缩的亭台楼阁,落地即成齑粉,“簌簌”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商会扣下了三艘楼船,说是魔渊潮汐期禁航。”韦风打开箱盖,十二根缠绕紫电的蛟龙筋正在嘶鸣,那声音尖锐刺耳。“但属下在码头发现件怪事——所有货船的吃水线都比晨时深了三寸,像是......”
他的话被东南方突如其来的钟鸣截断,“当——”那钟声悠长而沉重,让人心头一紧。
楚云扬猛然起身,龙骨伞自动飞入手中,伞面浮现的魔渊景象里,三百尊机关傀儡正朝着仙都方向叩拜。沙盘中的茶渍漩涡突然逆流,将青铜齿轮吞没前,楚云扬看清了齿缝间新鲜的饴糖渣——和那日从鬼胎灰烬里拾到的油纸,分明印着同一家商号的暗纹。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血雾时,“梆——梆——”那声音沉闷而单调,楚云扬正将最后一道避毒符贴在船头。坠星泽的方向传来婴儿夜啼般的潮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他握紧突然滚烫的雷击木剑,剑身的热度让他的手有些发疼,看见自己投在河水中的倒影缓缓睁开了第三只眼。
血雾在船头凝成霜花,那霜花冰冷刺骨,触感让他的手指一阵麻木。楚云扬看见第一具浮尸。青面獠牙的摆渡人尸体卡在芦苇丛中,腰间青铜铃铛里钻出的萤火虫正啃食他玉化的眼珠,“滋滋”的啃食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具三日前还载着采药人横渡暗河的尸体,此刻胸腔里开满三生莲的幻影,花瓣边缘垂落的露珠坠在船板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清响,“叮叮”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空灵。
";停船!";身后突然传来竹篙破浪声,“哗啦哗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七八盏鱼皮灯笼刺破雾障。
为首的采药人老妪脖颈缠绕着会发光的藤壶,那藤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枯槁的手指。她捏着半片龟甲:“公子且看这卦象——震下兑上,泽雷随。”
楚云扬掌心的星图焦痕突然发烫,那热度让他的掌心一阵刺痛。他认出老妪蓑衣上缝着的星屑,那是百年前被仙帝剿灭的观星阁余孽才会用的占星线。
船头避毒符无风自动,将龟甲映照得透明,内里浮现的竟是昨夜病榻区飘散的玉色光点轨迹。
“坠星泽的瘴气能蚀骨销魂,但更可怕的是......”老妪掀开竹篓,数十只玉蝉正在啃食某种血肉模糊的根茎,“沙沙”的啃食声让人头皮发麻。“这些食腐玉蝉,专挑心有执念的活物寄生。”
船队穿过第三重雾障时,楚云扬听见龙骨伞里传来的啜泣,那声音低沉而悲切,仿佛带着无尽的痛苦。伞骨间渗出的不再是幽蓝水珠,而是工匠们咳出的玉屑,落地即化作指路萤虫。
采药人们惊惧地望着萤虫铺就的玉色小径,那小径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那分明是三百年前魔渊大战时,机关傀儡自爆留下的湮灭轨迹。
“东北角七步,有块会呼吸的石头。”楚云扬突然挥伞劈开水面,“哗”的一声,水花溅在他身上,冰冷刺骨。
雷击木剑挑起的巨石裂成两半,“轰隆”一声巨响,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状肉芝——正是制作避毒丹的主药。
采药人们爆发的欢呼戛然而止,因为那肉芝的五官正缓缓睁开,瞳孔里跳动着与病榻工匠相同的青玉魂火,那魂火的光芒让他们的眼睛一阵刺痛。
子时过半,沼泽深处传来编磬相击之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心神不宁。
楚云扬割破指尖在船头画下星图,鲜血滴落在船板上,“滴答”一声,鲜血凝成的二十八宿竟与工匠痰液标本里的图案完美重合。
当最后一道星轨亮起时,整片水域突然倒悬,众人惊觉自己站在透明的水幕之上,脚下百米深处,成千上万具玉化尸骸正簇拥着朵含苞待放的三生莲。
“这不是药材......”老妪的龟甲突然炸裂,“砰”的一声,碎屑在空中拼出个残缺的";祭";字,“是魔渊第七殿的往生祭坛!”
妖兽苏醒的刹那,楚云扬看清了缠绕在三生莲根茎上的东西——哪里是什么藤蔓,分明是无数条首尾相连的青铜齿轮,每个齿痕都嵌着片褪色的饴糖纸。
守护兽从莲心破出的瞬间,十二根缠绕紫电的蛟龙筋突然自行绷直,在船头架起张映着星宿的巨弩。
“眼睛!”韦风突然指着妖兽额间嘶吼。
那第三只竖瞳里映出的不是众人倒影,而是仙都正在玉化的北斗回廊。
楚云扬袖中雷击木剑应声而出,剑身缠绕的已不再是电光,而是从病榻区收集的破碎魂火。
当木剑刺入竖瞳的瞬间,整个坠星泽响起玉器碎裂的清音,“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是世界崩塌的前奏。
妖兽化作漫天青萤没入三生莲,花苞绽放的刹那,楚云扬看见每片花瓣上都浮现着工匠的面容。
采药人们跪地采集花露时,老妪突然将发光的藤壶按在楚云扬腕间:“公子小心,这些玉露里掺着......”
暴雨突至,雨滴打在身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楚云扬带着冰裂纹玉瓶返回仙都时,朱雀檐角剥落的金漆正在自发修复。
顾九针将三生莲露滴入药炉的瞬间,炉壁浮现出与妖兽竖瞳相同的星图。
当第一个工匠停止咳血时,他衣襟里钻出的玉蝉突然振翅飞向东南,在空中爆成朵烟花——正是韦风暗中调查的商号徽记。
三更时分,楚云扬独坐北斗回廊。
掌心的星图焦痕延伸出新的轨迹,指向沙盘中逆流的茶渍漩涡。
他将今日在妖兽齿缝间发现的饴糖纸碎片拼凑,尚未完成的图案突然被夜风吹散——东南角的貔貅石像眼中,缓缓淌下两行玉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