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宵禁时分,街道上关门闭户没了来往百姓显得格外清冷,一点儿声响都会被放大,故而街道上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时,百姓们心中惶惶不安总觉得要发生大事。
当挨家挨户的门被敲开,守城军与衙差一块儿进屋搜查时,大家伙儿才意识到这是发生大事儿了。
应老爷失踪搜救,白日里已经挨家挨户盘查过一番,眼下晚上又搜一遍,怕是比这事儿还要大。
人心惶惶,伴随着不少百姓被扰了清梦的咒骂声,负责搜查的士兵和衙差也很无奈。可没办法,军营中出人命可比应秋明失踪严重太多了。
秦砚礼和林南风晓得送信人死在城外时,就想赶到镇上来,可惜宵禁只能等到一早再动手。
没想到深夜又收到季校尉飞鸽传信报来的消息,应秋明死在了军营大牢。
这下两人彻底坐不住了,都是领兵打过仗的,军中大牢出人命且不是自尽,意味着什么他们心中都明白。
天还未亮,整夜没睡好的两人草草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却听到了村长过来的脚步声。
秦砚礼主仆俩避回倒座房,林南风大概能猜到村长来找自己的用意,只想尽快将人打发了。
他站在院子里收拾东西,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瞧见村长过来主动招呼了一声,“村长,起这么早?”
村长眼圈泛青,这两天操心林家的事情哪里还能睡得好?
“打算出去啊?”村长问了一句。
“是啊,去去趟镇上办点儿事。”林南风点点头,扫了几下院子将笤帚放到墙角规整好,“村长,你有话直说。”
村长没开口先叹气,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林南风就知道大事不妙,还真是来喊他去给林老太披麻戴孝的。
“小风啊,人活一世,孝……”
“她活着不想见我,死了我就不去碍她眼了。”不等他讲完,林南风一通抢白,“况且灵堂里她的尸骨都没有,去哭丧都不知道是哭给谁的。”
灵堂里没死人,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县太爷说案子得破了才能将尸骨拿回来,没想到一拖好些时日了,灵堂摆也不是,撤也不是,就这么僵着。
如今灵堂里连孝子贤孙都没了,时日久了村里肯定要出闲话的,怕是要坏了风水不吉利。
“县老爷说会尽快断案,可……唉……你兄长被县老爷叫去问话,你……也只有你能……”
“我不去,村长请回吧!”林南风拒绝的干净利落,丝毫没有让村长能继续游说的机会。
还县老爷断案?
那也得县老爷能腾出手来啊!
前阵子被城门口这么一闹,百姓怨声载道,他天天忙着跟季校尉斗智斗勇。
如今出了接连两条人命,还牵扯谋逆和军中,他还能忙得过来?
“村长,她生前疼谁,死后也该谁尽孝,况且林家一屋子的人,怎么也轮不到我去。”林南风冲那个方向努努嘴,“别说是一屋子病着下不来榻,要是有那个孝心,只要没死抬都得抬到灵堂躺着!还有我那二叔,这些时日府城来回几趟都够了,到现在还在外头风流快活,他都不在意,林家的大事也轮不到我在意。”
“小风,话不能这样说!”
“村长,你别劝,劝了也没用,往后林家那头死谁都不用来通知我,我知道了,心里只会高兴,哭不出来。”林南风不想和村长绕弯子,他晓得这样的话说出去村长会对自己不满,可他在乎吗?
他不在乎!
以前是觉得林家这些没脑子的,偶尔还能给自己逗个闷子,故而慢慢同他们折腾也无所谓。
可现在不同,他身后有边境同他一起战死的五千精兵,还有林家上上下下的人命,这些人的清白哪个不比一个林家老太太重要?
“你……你……唉!”村长还想说些什么,当目光接触到林南风还肿着的眼皮和坚定的神色时,一切劝说的话都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口。
这孩子啊嘴硬心软,那眼睛都肿成这样了,八成是哭过了。当初他跪在祠堂门口,连死都愿意替林老太死,如今人死了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呢?
不过是说些硬话,往后不想和林家多来往,这也不难理解。
瞧瞧肿成这样的眼皮,肯定是为林老太哭的,孩子孝顺,变成这样也是林家人闹的。
说是要去镇上,怕是也要去县衙将林老太的尸骨想办法讨要回来。
脑中想了一番,村长啥都说不出口了,“那你……路上小心些,在外有事记得捎个口信回来。”
说完话,背着手走了。
这事儿顺利的林南风都吃惊,按照村长的性子这么容易放弃?
孝道在那儿压着呐,他还以为村长好歹要磨个小半时辰,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轻易打发了?
想不透,他也不想去思考这事儿了,当务之急是应秋明的死!
军营外头,不同的日子同样的人,不同的理由同样的位置,童大人和师爷衙差被挡在了外头。
“你把季校尉叫出来,本官亲自同他说。”童大人吹胡子瞪眼睛,他是真没想到一块儿听到应秋明的死讯,一起着急忙慌往这儿赶,谁知到了军营门口,季校尉好端端翻脸不认人将衙门里的人全挡在了外头。
这一挡就是一晚上,一宿未睡的童大人脚步都有些虚浮了,睁着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睛,直愣愣瞪着军营里头,气的心肝脾肺肾都搅和到一起,连平日里一贯讲究的文人做派都顾不上了,只想破口大骂。
“季和泰,你个小王八犊子!”
痛快了一句,憋在胸口那股浊气散去不少。
他懂季校尉为何突然翻脸,那是军中的事,谁也不晓得牵扯有多大,季校尉是怕自个儿弟兄被查回来真有问题,事情传扬开军中的颜面何存?
这是想暗查?
人死在牢房里,不少士兵和犯人都瞧见了,如何暗查?
城中连夜搜查怕是早已满城风雨。
此事,怕是暗查不了!
童大人原想着季校尉怕是不忍心在弟兄们查此事,怀疑自己弟兄这可是个令人不满的恶人,本想由他来做恶人,好歹他是县令,介入此案倒也说的过去。
看来,季校尉是真想恶人也自个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