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目光缓缓看向裴恒:“你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是我对你不住。”
说完,无一丝眷恋地离开。
皇上目光直直地看向秦王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言。
裴恒和陆容与对视一眼。
皇上召他进宫之意应也是有阻拦之意。
毕竟他和容与同秦王一起长大,只是未曾想向来墨守成规,优柔寡断的秦王今日如此果决。
皇后娘娘身体摇摇欲坠,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起身:“皇上,臣妾告退。”
皇后说告退时声音有些哽咽,看向皇上的眼神更是让人不忍。
皇后为皇上诞下两子一女,如今腹中又有了骨肉。
秦王是他们的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世子,后又立太子,自然是寄予厚望。
如今离京,相见无日。
皇后又怎会不难过。
裴恒和陆容与连忙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皇上坐在殿上,脸色并不好看。
“毅之,此事交由你调查,无论如何,朕要一个真相。”皇上扶着龙椅的手,青筋明显,显然也是动了怒。
裴恒心中一紧,不过还是应下。
不管是不是魏王,秦王和皇上之间嫌隙已生,再无转圜余地。
不过,今日秦王也给皇上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了解皇上,秦王也了解皇上,自然能想到此处。
秦王放弃夺嫡,而魏王从今日起,也基本在皇上心中失去资格了。
年长的两位皇子同时折损,裴恒倒开始怀疑,这受益者到底是谁了。
若不是魏王,那这一局可就太过高明了。
除了堂上那位,谁还有如此手段。
裴恒垂眸,没有继续再想,恭敬道:“臣领旨。”
皇上似是真的累了,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裴恒从太极殿出来,表情复杂:“秦王不是这般冲动的性子。”
“人生境遇大起大落,性子改变也没什么。”陆容与抬头看天,目光又落向远方。
“这倒不像你说的话,崔大人的事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边走边说。”
“你可还记得先前东宫那位崔良娣?”陆容与道。
裴恒点头,太子当年大婚时裴家还未出事,他还在京中,倒是有些印象。
东宫被封禁之时,有人对太子无礼,崔良娣秉性刚烈,怒斥宫人说殿下不再是东宫太子,可仍是皇上长子,折辱太子便是欺辱皇上。
后在争执中,不慎摔倒。
她当时怀有身孕,东宫被封,没有良医,是崔良娣的婢女拼死求医,大夫去了,却错失良机,只保住了孩子。
崔良娣的死倒是唤起了皇上的怜悯之心,东宫封禁期间不再缺衣少药,宫人也不敢再折辱。
那位崔大人便是崔良娣的兄长,亦是有骨气之人。
这兄妹二人出自清河崔氏,虽家族没落,仍不失傲骨,不堕门楣。
他一直以为陆堇川早忘了崔良娣,如今看他为崔大人据理力争,才知他从未忘记。
“那时你已经在边城,自是不知,崔良娣留下一子,比沐儿年长两岁,我见过几次,倒是极似其母。”
“崔大人的伤势如何,带回的那几个杀手呢?”
“都在锦麟卫大牢关着,皇上未下旨之前,我没有让人审,不过,其中一位确是魏王府之人。”
“秦王可知?”
陆容与点头:“他应是知道,只是我也纳闷他为何不提。”
裴恒默了一瞬,无论如何在秦王出京之前他要见他一面。
陆容与直接让人将杀手移交大理寺,锦麟卫光明正大押送。
本以为路上会有意外,谁知风平浪静得让人不可置信。
裴恒回府之时正是晚膳时分,刚摆了膳,裴恒正好进来。
谢昭昭打趣,他是闻着味回来的。
裴家之前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规矩被谢昭昭改了。
她就喜欢一家人一边聊天一边用膳。
自然问起宫中之事,裴恒也没有瞒她。
谢昭昭知道历史上的夺嫡多残酷,天家没有什么父子兄弟情义。
但知道和发生在自己眼前是两码事。
其实之前她在明月楼远远的见过一次秦王。
温润如玉,看面相便知是守礼之人。
秋娘认出来了,只是因为当时他微服,身边又带着个孩子,不好上前打扰。
“你为何不连夜审那几个杀手,他们招了,秦王不就不用离京了。”谢昭昭有些同情那个秦王了。
“若是他执意离京呢?”
谢昭昭一愣,可不是嘛,仔细一想,秦王还真是如此。
他是中宫嫡子,还有一弟一妹都是他的助力。
而且,他背后也有世家支持。
就他目前的形势也比魏王更有优势。
“可他为何要离京?”
身为皇子有时不是他争不争的问题,他的出生就意味着要争,要抢。
裴恒目光落在正吃东西的沐儿身上,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他是做父亲的人,倒是有些理解秦王为何如此了。
容与说他见过那孩子,极肖其母,想来是个聪明绝伦的小郎君。
秦王知道自己未必能成,不舍得拿儿子性命做赌。
再加上崔大人之事,心灰意冷之下离开。
秦王敦厚但并不是傻,索性将此事闹大。
一来让皇上疑心魏王,再者魏王也不敢轻举妄动,至少能保他几年太平日子。
“若果真这般,离开是非之地也好,到了封地,还能自在些。”
裴恒点头:“先用膳吧,要凉了。”
裴沐却一直没有插嘴,只安静地听着。
其实,他见过秦王府的那个小哥哥。
是姑婆带他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哥哥也会解九连环。
只是他不会用九连环做灯笼,他教他了。
那个哥哥要离京了,以后就见不到了吗?
其实哥哥比二牛聪明,是他遇到的小伙伴里最聪明的。
他还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和他一起玩,看来是不成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谢昭昭发现了儿子有些不对劲。
裴沐眨眨眼:“在想何时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