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黛气喘吁吁地跑上了阁楼,胸口起伏不定。她原本应该去找父亲,质问他为何要将自己送走,可在愤怒驱使下,她鬼使神差地躲进了这个熟悉的小房间。
这里远离宴会厅,也远离公爵的书房,几乎快到了府邸的最顶层。她知道自己是因为气急了才跑到这里的,但她更知道,这里是她唯一可以静下心来的地方。
她不理解父亲的决定,更不理解那些衣着华贵的宾客为何要贬低坎伯兰。难道她的家族不曾在战场上为维多利亚浴血奋战?不曾誓死守护这片土地?那些人凭什么在背后议论,凭什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去评价一个他们根本不了解的家族?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房间角落里那具残破的蒸汽甲胄。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曾经辉煌的金属表面已失去了光泽,斑驳的战痕记录着它经历过的每一次战斗。这是坎伯兰家族的荣耀,是她最敬仰的英雄曾穿戴的战甲。
阿勒黛快步走上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冰冷的甲胄,像是在诉说心事一般,低声开口——
“他们都忘了,您才是最厉害的蒸汽骑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倔强,像是赌气,又像是在宣誓。
“可是,父亲教导我,真正勇敢的人不怕牺牲,更不怕被遗忘……所以,我不该与他们争辩的,对吗?”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真想快点长大……然后也成为一名最光荣的蒸汽骑士,把我们的敌人通通打败!”
“我会让那些说坎伯兰家坏话的人一个个都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的声音中透着决心,可这份决心又带着一丝稚气,像个试图装作大人的小孩。
“大概我是做不到您那么厉害啦。不过,要是我能有二分之一……不,三分之二个您这么厉害,也就满足了。”
她笑了笑,可随即又想到父亲的话——
“唔,不过父亲说过,身为坎伯兰家族的人,必须得拥有最高远的目标!那么……”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拳头也握紧了些。
“您会督促我的,是吗?当然,我也不会输给您!”
她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
——脚步声!
阿勒黛的心猛地一紧。
有人来了?!是艾尔希吗?不对,艾尔希的步伐不会这么沉重……
她立刻反应过来,猫着腰,一步蹿到了蒸汽甲胄的后面,整个人紧紧贴在甲胄冰冷的金属表面,被它的巨大身躯完全遮挡住。
与此同时,两道陌生的身影缓缓进入房间。
阿勒黛屏住呼吸,从甲胄的缝隙间望出去,只能看到他们模糊的影子,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贵族商人的长袍。
“时间紧迫,机会难得,我们必须确认一些事。”军官低沉地说道。
“……你确定这里很安全?”商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这个角落很偏僻。其他宾客都还在宴会厅,没人注意到我们离开。”军官语气镇定。
阿勒黛心想,可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留在宴会厅里无所事事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选在今天动手?”商人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狮子好不容易离开他的洞穴,这里可没有几个卫兵。”
狮子?他们是在说父亲?!
阿勒黛的眼睛猛地睁大,手指死死抓紧甲胄的边缘。
军官的声音沉稳而冷静:“一场暗杀并不能解决问题。”
商人嗤笑一声:“别告诉我你害怕绞刑架,长官。”
“比起你对贫穷的惧怕,绞刑架于我,还是更轻松一些的。”军官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商人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我厌倦了脑袋和钱包都握在别人手上的日子。劳烦快些动手吧。”
军官冷笑了一声:“老狮子死了,还有小狮子。王冠依旧稳稳地戴在他们头顶上,像套牲口一样套住了我们。”
商人冷哼道:“要是我们杀得掉一个国王,就能杀掉第二个。”
军官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说道:“蒸汽骑士已被全体调离。等他们回到伦蒂尼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阿勒黛的心跳加快。
他们在策划一场政变?!
她死死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就在这时,商人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蒸汽甲胄上。
“这铁玩意儿一直在这里吗?”
阿勒黛的呼吸猛地一滞。
军官轻哼一声:“……初代蒸汽骑士的甲胄。”
商人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具残破的战甲:“初代?!两百多年了,它也能算个古董了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军官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你没看到家徽吗?这是坎伯兰家的蒸汽甲胄。”
“它的主人曾穿着它,站在高卢人的火炮面前,支撑了足足三个小时,就为了让当时的陛下与一同遭殃的平民全身而退。”
“战后,人们才发现,这具甲胄被轰得只剩下一半,可即使死了,骑士都还是坚持保护着自己的王与同胞,迟迟不愿倒下。”
商人嗤笑:“哈,该死的贵族的荣誉感,对吧?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军官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忽然一凝:“……下面怎么回事?”
楼下传来零星的喊声。
“王宫地下……入侵者……”
“剑……失窃……”
阿勒黛的心脏仿佛停了一拍。
他们在找人……
她屏住呼吸,身体绷得更紧了。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后,一道轻微的叹息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