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回忆似刀
雪变小了些,可许诺却沉默了下来。
他转头仔细打量了我一眼,摇头说道:“你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了。”
我叹了口气,苦笑着回道:“我可以做梦,但你们不能,早点结束这场梦对所有人都好。”
“可是你还没想好未来的生活,也无法去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离开的人,这样不对。”
“但是时间越久,我越不想醒过来。”
“那就继续。”
许诺揉了揉脑袋,深吸了一口烟叹声道:“留给时间吧,我会帮你找一个圆满的答案,也不会推着你走,你就安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很快,我已经快要想出来了……”
……
济南的雪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圣诞节前一天道路上只剩下了雪融化后的积水。
这两天我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开着曾经拉花的小货车一个人赶往了南京。
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我来到了梁老师的坟前。
我并没有带上坟用的东西,只是带了两条平常自己也舍不得抽的烟。
这短暂的三十年,梁老师是我最不敢面对的人。
他不会因为温晚恨我,也没有被任何事情纠缠,只是因为委屈一个人独自上了雪山。
即便所有人一直说这件事不怪我,但他的委屈确确实实来源于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表达心里的歉意,只能沉默着点了一根又一根烟。
当烟燃烧完后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也开着车踏上了回济南的路。
回到胡同时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来不及休息,我又接过了许诺手里的铁锹吭哧吭哧的刨起了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终于趴在钢琴上睡了过去。
冬日的暖阳披在了我的身上,微风拂过,院子里金黄的梧桐叶被刮的沙沙作响。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很沉,当睁开眼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我看了眼身上的毛毯,然后抬头看着坐在房顶的抽烟的许诺问道:“几点了?”
“快五点了。”
许诺揉了揉胳膊,看着院子里的梧桐笑着说道:“你从哪整的这么矮的梧桐?树苗吗?早知道这么小我就把坑整小点了。”
“不是树苗。”
我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无奈的说道:“树苗现在没多少叶子,我托人砍下来的枝干,你没发现没根吗?”
“那能活吗?”
“活不了,等叶子一落它就死了,不过等春天到了,我可以再去一趟南京,那个季节好活。”
许诺默默地点了下头,看了时间轻声道:“还有半个小时钢琴就运过来了,放哪?”
还没等我开口,周粥就站在院门口笑着说道:“抬车上。”
……
在人们忙着过西方的节日时,胡同里悄然过起了不同的节日。
冷风肆意的吹动着缓缓燃烧的蜡烛,可温晚却依旧眼神恍惚着盯着院子里那棵梧桐。
周粥戳了戳她,护着蜡烛急忙催促道:“温姐姐,别愣了,快吹蜡烛啊,吃完蛋糕咱们开车出去卖唱。”
温晚轻点了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后,低头吹灭了蜡烛。
熄灭的火焰不是结束,而是今晚夜生活的开始。
吃完蛋糕后,一辆载着钢琴,挂着旗帜的车子停在了离胡同不远的华山脚下。
虽然是卖唱,但我们并没有收钱,这也算是一场生日会。
或许是因为旗帜太过显眼,也或许是因为把这一幕发到了网上,我没想到今晚来的人竟然会如此之多,站在车顶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许诺递给了我一根烟,轻咳了一声尴尬的说道:“常青,我就是在粉丝群里说了一声……”
“你和我说有啥用,你看看老温那脸红的……”
温晚轻哼了一声,虽然表情有些慌乱,但还是掩饰不了眼里的窃喜。
虽然今晚的主角不是我,但温晚弹琴还不是太过熟练,我还默默地坐到了她身旁带着她弹着欢快的音符,而周粥则是拿起了麦,轻轻哼唱着。
见周粥唱的有些跑调,温晚转头看着我小声道:“《如果当时》?”
“行,会吗?”
“你带着她唱吧,我练了好久,自己可以的。”
“好。”
见我站起了身,周围的观众也都兴奋地拿起了手机。
我和周粥对视了一眼,便随着温晚的琴声唱了起来。
带了周粥一段后我就收了声,那些观众也都失望的放下了手机,可当周粥唱起中间的戏腔时,他们又把手机默默举了起来。
“红雨漂泊泛起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我都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了周粥。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周粥的戏腔,也不是第一次觉得她像苏朝露。
可她是周粥,眼里没有凄凉,只有快乐,甚至看向我的眼神还带着一丝俏皮。
可是……可是以前的苏朝露在不唱戏时,不就是用这种眼神看我吗?
我好像又糊涂了,糊涂着听完了这首歌。
糊涂的不只是我,还有围观的那些观众。
其中一个人在周粥唱完后,忍不住说道:“可以再来一首《牵丝戏》吗?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我定睛看了一眼,发现这个男人的面孔有些熟悉,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是南京曾经遇到过的那个男人,还给过我一拳。
他不顾我的注视,看着周粥继续说道:“就一首好吗?”
周粥咬了嘴唇,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
随着周粥的话语落下,刚停不久的雪竟然再次落了下来。
今年的雪好像来的格外的多……
见周粥看了过来,温晚笑着把钢琴留给了我,和周粥一起下了车,周围的观众也自发地留出了一片空地。
而姜江和许诺则是一人撑起了一把伞举在了我的头顶,一边保护着温晚的钢琴,一边不让我的视线模糊。
“灯火葳蕤,揉皱……”
虽然没有雪的阻挡,可我还是看不清。
温晚是以前的温晚,身上的风衣沾染着风雪化成了那条淡蓝色的流苏长裙。
周粥还是那个周粥,只不过身上竟然隐约的披上了一层红光。
那层光芒很淡很淡,但清楚地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视线里。
虽然他们都知道那是周粥的红色围巾晕染出来的光,可在我眼里却不同。
眼前如梦一般的景象,被雪包裹着走出了我的回忆。
可回忆似刀,带出的是一片鲜红。
在我泛着血丝的眼睛里,周粥披上了那件红色的戏服,唱着我最熟悉的歌谣,刺痛着我脆弱的神经。
她是周粥,也不是周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