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梭罗河川
从神农甲那里离开后,孙必振话别了张垒。
“老弟,我要去司农那里领我被没收的橡胶飞鱼去,就不送你们了,改日有机会再聚!”
说罢,张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他是个不喜欢婆婆妈妈的男人,分别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孙必振倒也乐得如此。
李世界抱胸站在孙必振身后,笑道:“行了,现在一切都回到正轨上了,虽然耽误了一会儿,但也无伤大雅,我们准备出发吧,去梭罗川!”
梭罗川流经豆苗城,在城外分为三条支流,孙必振等人的目标就是通往鲛人国的支流。
很快,一行四人来到了豆苗城建在梭罗川旁的河港。
梭罗川河港,天光照耀水面,水面好像浮着一层油,但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空气中混合着水汽和淡淡的牲畜粪便的气味,但更多的是药草的气息,之所以会有药味,是因为此地有许多兜售药材的商贩。
河港依梭罗川而建,码头上人声鼎沸,大多是叫卖货物的琥珀教信徒,戴着活面具的商贩们吆喝着兜售草药和稀罕物件儿,还有堂而皇之提供走私服务的人。
“来嘞,大个儿的曼德拉草!还在叫唤呐!先到先得!”
“来看一看瞧一瞧,从调查员那里偷来的邪祟针剂啊!物有所值!”
“开窗走私!无论是白宫还是武都,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去不了啊!”
小贩们热切地招揽生意,但随着一个人缓缓走近,吆喝的声音顿时少了许多,仍在吆喝的内容也只剩正经生意了。
来者正是城主神农甲,为了表示庄重,他换了一身青灰长袍,身后跟着一群司农。
司农们抬着一只很大的竹编礼篮,里面装满了豆苗城特有的香草豆饼和各式瓜果,作为赠礼送给孙必振等人。
看到李世界等人后,神农甲微笑着招了招手,喊道:“李大圣,这边!”
孙必振比李世界先一步跑到了竹篮旁边,出于好奇,他从竹篮里取出一块香草豆饼,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笑着问神农甲道:“大司农,这饼为什么没有味道啊?”
神农甲略显局促,“呃,你问李大圣吧。”
孙必振于是回头看向李世界,李世界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因为这是豆饼,不是给人吃的,是用来喂大河兽的。”
孙必振的笑容愣在了脸上,他赶忙把嘴里的豆渣吐掉,跑到河川旁边,捧起一捧河水漱口。
“唔?”
孙必振用来漱口的河水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就在他倍感诧异时,河水里冒出了一只湿漉漉的巨大脑袋,把孙必振吓了一跳。
李世界苦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孙必振的后背。
“小孙啊,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啊,多丢人呐,这河里泡着不知道多少大河兽,这水就是它们的洗澡水,你……算了,怪恶心的,不说了。”
孙必振尴尬极了,无语地看着河面。
只见河面当中,方才探出头来的大河兽露出了上身,好奇地打量孙必振;这家伙模样奇特,乍看像匹壮硕的马,但是比马胖了些,腿比较细长,身子却更像河马,浑身覆盖着灰褐色的厚皮,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大河兽的鼻孔不时喷出水汽,数条腿在水下轻轻划动,背上拖着一块结实的小船板,看起来足以轻松坐下四人。大河兽性情温和、耐力惊人,是梭罗川上最可靠的坐骑,也是前往鲛人国所必须的帮手,它们平日里泡在河中,半眯着眼,除非有人来投食,否则轻易不会从河里冒出来。
眼下,这只好奇的大河兽就在等待孙必振投喂,它眼巴巴地看着竹篮里的豆饼,哈喇子淌的老长,不断用眼神暗示孙必振投喂自己。
除了这只大河兽,河港里还有不少其他大河兽,有的载着货物,有的拉拽货船,在水面上慢悠悠地游弋,河港因这些大河兽的存在而充满了生趣。
孙必振也对这怪物感到好奇,他走回竹篮旁,取出一块香草豆饼丢给了大河兽。
大河兽用嘴稳稳接住豆饼,嚼都不嚼就一口吞下,随后眨巴着眼睛看向竹篮里剩下的豆饼。
孙必振笑道:“这大河兽确实贪食。”
“是啊,我让手下们预备了这些豆饼,你们带着,一路上投喂给大河兽,如果它撂挑子就多喂几块。只要有吃的,这些家伙还是很配合的。”神农甲解释道。
“行了,城主,多谢您的帮助,我们这就出发了!”
李世界说着,朝那只好奇的大河兽纵身一跃,想要跳到大河兽背着的船板上。
然而,怪事发生了,原本温顺的大河兽突然睁大了眼,鼻孔喷着粗气,发出一声汽笛般的鸣叫,匆忙游向远处,在水面上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刹不住车的李世界一头扎进了水里,幸亏他水性尚可,掐了一个凫水咒,游回了岸上。
浑身湿透的李世界走到神农甲身旁,不无怨恨地质问道:“我说,城主啊,你这大河兽是正经大河兽吗?怎么见了我就游开了?”
神农甲也一脸纳闷,“不能啊,这是最大胆的一只了,你看别的大河兽都不敢过来,就数这只最不怕生,怎么会见了你就害怕呢?是不是你装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它闻到味儿了?”
这么一说,李世界想起来了,拍手笑道:“害,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杀了一只吃肉的大河兽,身上沾了血,这家伙估计是闻到同类的血,害怕了!”
神农甲笑了,“我就说嘛,你杀的那只大河兽我已经派人处理了。给,你拿这个豆饼喂喂它,看看能不能把它哄过来。”
说着,神农甲取来两块豆饼,塞给了李世界。
见李世界离开,那只胆大的大河兽又游了回来,用毛茸茸的下巴蹭着孙必振的脑袋,想用撒娇的方式换来投喂,但李世界一走近,它慌忙甩动尾巴,拖着小船板哗啦啦地游开几丈远,躲在了一丛水草旁,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这边。
孙必振皱眉嘀咕道:“大圣,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李世界苦笑道:“小孙啊,洗澡,我刚才就算是洗了,换衣服可不行,道士的道袍是不能洗的。”
“为什么不能洗?是担心洗掉灵气吗?”孙必振问。
“不,不能洗是因为我这道袍里开了不知道多少魔术口袋,洗了必定会进水,那样一来就糟糕了。”
话是这么说,但大河兽躲着李世界,意识也没有办法,无奈,李世界隔着河水,朝那只大河兽丢出豆饼,尝试吸引大河兽靠近岸边。
贪吃的大河兽果然忍不住诱惑,缓缓游了过来,一边嚼着香草饼,一边发出低低的哼声。
李世界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手里抓着豆饼,这次大河兽没有躲,游过来一口叼走了豆饼,狐疑地看着李世界,见他没有动静,这才彻底放下了戒心。
“行了,看来这家伙认下我了,咱们都上船吧!”李世界朝大河兽身上的船板指了指。
一行人这才顺利登上小船板,司农们把竹篮扛到船板末尾,大河兽感觉到身上的负重,有些不乐意了,不断用鼻孔喷着水花,司农们赶紧丢出几块豆饼,这家伙才老实下来。
大河兽惬意地嚼着豆饼,载着孙必振四人在水面上平稳前行,朝着城外驶去。
孙必振等人朝神农甲挥手告别,神农甲也带着众司农挥手饯行,河港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水声潺潺,和大河兽偶尔满足的哼唧声。
待孙必振等人消失在视野当中后,一名司农凑到了神农甲身旁,小声道:“大司农,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什么事?”
“呃,就是,小姐她早些时候牵了一只大河兽,带着一桶上好的火油出城去了。”
“什么!”神农甲怒了,“这种事怎么现在才说!”
“那个,大司农您别生气,这是小姐让我告诉您的,她说,等李世界等人出城之后才能告诉您,她说是,说是不照做就……”
司农渐渐没了声音,神农甲急了,逼问道:“说了什么啊?你怎么没声儿了!”
“这个……小姐说,要是不照做,就……就上了我。这是她的原话啊!可不是我瞎编乱造!我寻思还有这等好事?但是我哪里敢非礼小姐啊!这不,科教的道士刚走,我就告诉您了!”司农委屈巴巴地说。
听到司农的解释,神农甲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随她去吧,有那道士在,谅她闹不出什么岔子来。”
……
梭罗川上,孙必振看着大河兽拨弄水花,缓缓打了个哈欠,梭罗川河面宽阔,两侧种着大树,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景物。
坐在大河兽背上,四人都是闲来无事,李世界闲得无聊,开始和孙必振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鲛人国。
“鲛人国,顾名思义就是鲛人的国度,此国被险阻隔绝,因此少有对外往来,除了采购画皮的大祭司,很少有商队能乘船进入,但我是去过的,而且去过不止一次。
值得一提的是,鲛人都很俊美,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天生丽质,而是因为鲛人掌握画皮的制作工艺,倘若有那长得歪瓜裂枣的鲛人,大多会披张画皮度日,所以在鲛人国找不到难看的鲛人。”
说着,二人一起朝召潮司看去,面露微笑。
召潮司翻白眼道:“看我干嘛?我没穿画皮,这身皮囊是我自己的。”
“我有问题,画皮分男女吗?”
“分。”召潮司简答道。
“那能换着穿吗?”
“什么?”
“我是说,男人也可以穿女人的画皮吗?就像聊斋里写的那样。”
召潮司:“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就是好奇,这个画皮的功能是齐全的吗?”
召潮司:“什么功能?”
孙必振指了指自己的裆部:“就是……”
话未出口,李世界就在孙必振后脑勺上猛拍一下,指着孙露红提醒道:“瞎问什么,孩子在这儿呢!”
孙必振揉着后脑勺苦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想问穿着画皮怎么上厕所,难不成要像穿连体裤一样,上厕所时需要脱下来?那岂不是非常繁琐?”
召潮司答道:“那倒不必,画皮就是皮囊,是完整的肉身,你可以理解为换了皮肉,只是内脏、骨骼和脑髓没变。”
“嚯,这听着可有些吓人。”
“是啊,所以只有门徒以上的密教信徒才能无痛更换画皮,普通人想要通过画皮换一具身子,可是有丧命的风险!”
孙必振似乎想追问什么,照这样问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但李世界情商很高,岔开话题道:
“总之,正是因为出产画皮这样的好东西,鲛人国乃是无光地狱里数一数二繁荣的港口,虽然成功去到鲛人国的商队少之又少,但无一例外都靠贩卖画皮发了财,成功的例子传开后,没有商人不想去那里。”
“咦?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一路上只有我们这一只大河兽呢?我一路上没看到商队。”孙必振问。
对此,李世界解释道:
“这还是因为前往鲛人国实在太危险了。
梭罗川经过豆苗城后分出了三条河道,一条支流流入干涸地狱,名为干涸川,干涸地狱是禁地,很少有人去;另一条支流流入肋谷峡,叫柳条川,是厨子们常去的地界,也是多数商队前往的目的地,柳条川沿途比较安全,肋谷峡也有生意可做,最为稳妥;第三条则是主河道,也是梭罗川入海的河道,入海的流段名为幽冥川。
梭罗川在同一河段上分为三条河道,这条河段因此被称为三途川,乃是圣三一出没的地界,也正是我们当下的目的地。
鲛人国出产画皮,乃是商人们的好去处,但是三途川总有圣三一埋伏,往来的商队没法和圣三一讲道理,死伤惨重,赔上性命的买卖是没人做的,一来二去,三途川也就没有正常商人肯走了,敢走这条路的都是些刀尖上舔血的狠人。”
“呵呵,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刀尖舔血的狠人了?”
李世界打趣道:“狠倒也未必,但是肯定没有脑子,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呢?哦,原来是维维豆奶!”
虽然这话说的是孙必振,但孙必振也忍不住笑起来,有时候他想起自己这一路来的遭遇,真觉得自己活成了一出闹剧,先是断头,再是断臂,又稀里糊涂地背负了三百多年的苦恼,然后在豆苗城丢了脑子,脑袋里装的是维维豆奶。
笑着笑着,孙必振就笑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好惨。
聊天暂时告一段落,孙露红坐在大河兽的脑袋上,用脚拍打出水波,注视着河面,如果大河兽行进的速度变缓,她就往前方丢一块香草豆饼,为大河兽注入精神。
随着大河兽前进,一行人从梭罗川进入了三途川,司农们沿河种植的大树到此为止了,河岸上露出了青黄色的平原地貌,天光也渐渐浓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