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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被贬出京那日,长安城飘着细雪。

朱雀大街的积雪被马蹄踏成泥浆,倒像是泼翻的胭脂盒。

他骑着匹瘦马出城,官袍上的银线云纹沾了雪粒,倒像是绣了层霜花。

路边的茶肆里,说书人正讲着\"宋御史直谏被贬\"的故事,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倒像是替这盛世敲丧钟。

到了地方上,宋璟的清廉倒成了件稀罕物。

衙门里的师爷捧着账册来献殷勤,被他那双\"澄心神瞳\"一照,账册上的墨字便化作蠕动的金蚕,一条条都是民脂民膏。

他下令用砖瓦重建民房时,百姓们瞧着那青灰色的墙垣,倒像是瞧见了救命的菩萨。

只是这菩萨生得太过清瘦,官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倒像是借来的戏服。

广州的茅草屋在宋璟眼里,活像一堆堆待燃的火绒。

他教百姓烧砖制瓦时,那双手沾满泥浆,倒像是从《天工开物》里走出来的匠人。

有老妪送来碗姜茶,他接过来时,碗底映着张憔悴的脸——这张脸后来被百姓刻在木板上,供在灶王爷旁边,说是能镇火神。

再回长安时,宋璟已是当朝宰相。

他那远房叔叔宋元超来攀亲时,穿得像个暴发户,袖口绣着金线牡丹,活脱脱一只花蝴蝶。

宋璟瞧着那牡丹纹样,恍惚间看见无数金蚕在花瓣间蠕动,便冷冷道:\"这官场不是花圃,容不得你这般招摇。\"

一句话把宋元超打回原形,倒像是剥了层金粉的泥菩萨。

王毛仲嫁女那日,满城都在传玄宗要请宋璟赴宴。

这位宠臣的府邸张灯结彩,檐角挂着琉璃灯,倒像是把整条银河都摘了下来。

宋璟到时,王毛仲亲自迎到二门,那谄媚的笑脸在琉璃灯下泛着油光,倒像是抹了层猪油。

席间有人敬酒,宋璟只抿了一口,便瞧见酒水里浮着金蚕的影子——这长安城的富贵,原是用民脂民膏酿的。

散席时,王毛仲拉着宋璟的手说:\"宋相爷真是春风化雨...\"话未说完,宋璟已抽回手,官袍上的银线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满院子的琉璃灯,忽然想起广州百姓灶前的木雕像——那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这长安城啊,最会吃人的不是虎狼,是镶着金边的体面。

宋璟走在朱雀大街上,靴底沾着泥浆,倒像是从千年前的雪地里跋涉而来。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声敲碎了盛世的琉璃罩子。

紫岸一摆手:“能不能说人话!”

小兕立马切换成东北大碴子味儿,一拍大腿:

“哎呀妈呀,我跟你说,这宋璟啊,就是个愣头青!说话直来直去的,结果一不小心把皇帝给得罪了,直接被发配到地方当了个刺史。你猜咋的?这哥们儿到了地方,就跟开了挂似的,清廉得跟刚洗完澡的猫一样,还拼命给老百姓干好事儿!房子着火?那不可能!宋璟一拍脑门儿,教大家用砖头盖房子,火灾立马少了一大半,老百姓都乐得合不拢嘴,直呼‘宋青天’!”

“后来啊,这宋璟又调到了广州当都督。

那会儿广东人盖房子都用茅草和竹子,结果一不小心就整成了‘火焰山’,烧得那叫一个热闹!

宋璟一看,这哪行啊?赶紧教大家用砖瓦盖房子,这下可好,火灾少了,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跟蜜里调油似的,甜滋滋的!”

小兕说得眉飞色舞,还比划着:

“再后来,宋璟当上了宰相,那可了不得!结果他那个远房叔叔宋元超,想走后门,跑去跟考官说:‘我跟宋璟是亲戚,你们看着办吧!’宋璟一听,立马急眼了:‘给我把他刷下来!谁也别给他官做!’

哎呦我去,这亲戚政策,真是‘亲不亲?工作证!’,一点不含糊!”

“还有更逗的呢!唐玄宗特别宠一个叫王毛仲的家伙,这哥们儿以前就是个家奴,结果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他闺女要结婚,玄宗问他:‘你还缺啥不?’

王毛仲挠挠头说:‘就缺一个客人。’玄宗一拍大腿:‘那肯定是宋璟啊!’

结果宋璟去了,愣是没给王毛仲好脸色,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兕说完,哈哈大笑:

“这宋璟啊,真是走到哪儿,哪儿就跟春天似的,阳光明媚,温暖正直得不行!不愧是行走的春天,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这哥们儿,真行!’”

宋璟的《梅花赋》写罢,墨迹未干时,皮日休捧着那卷素笺,指尖微微发颤。

纸上的字迹清瘦如梅枝,却透着股凛冽的寒气,倒像是从铁石里开出的花。

\"贞姿劲质,刚态毅状\"——这八个字落在纸上,竟把个铁心石肠的硬汉,描成了枝头傲雪的红梅。只是这梅花开得太艳,倒像是蘸着血写的。

端午那日,宋璟在御前提起改\"端五\"为\"端午\"时,玄宗的脸色变了变。

殿外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得像是泼了盆胭脂水。

宋璟那双\"澄心神瞳\"瞧着皇帝,恍惚间看见龙袍下蠕动的金蚕——这盛世啊,原是用无数个\"避讳\"织就的锦缎,绣着些见不得人的暗纹。

他与王晙对饮时,常拿些朝堂趣事下酒。

王晙笑得前仰后合,杯中的酒洒在锦袍上,洇出片片暗痕,倒像是旧年血迹。

宋璟却只是抿着唇笑,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那笑意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话,怕是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天宝年间的长安城,连风里都带着股腐朽的甜腻。

吉温陷害宋浑那日,宋璟正在书房临《兰亭序》。

笔尖一顿,宣纸上洇开团墨渍,倒像是谁在哭。颜真卿在殿上为宋浑辩驳时,声音清朗如钟,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宋璟站在殿外,望着那轮将坠未坠的夕阳,忽然想起多年前写《梅花赋》时的光景——那时的梅花开得真好,可惜终究敌不过一场春雨。

他死后,有人在书房发现本未写完的札记。

最后一页上潦草地写着:\"铁心石肠,原是骗人的。梅花再傲,也经不起春风一度。\"

字迹歪斜,倒像是醉了酒写的。只是那\"醉\"字写得极重,墨迹穿透纸背,在案几上留下个淡淡的印子,倒像是谁在叹息。

这长安城啊,最会骗人的不是那些花团锦簇的谎言,而是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心石肠\"。

宋璟的刚直,原是用无数个未说出口的\"不\"字堆砌的堡垒,里头藏着多少柔软,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敢细想。

就像那枝头的红梅,开得再艳,终究也是要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