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离开了，留下了病恹恹的方歌吟。
很快，另一个病秧子在月飘零的搀扶下，也来到了这片已经化作废墟的大殿处。
“主上......”
“一切照旧。”秦凡打断了月飘零要说的话，目光则是看向四周已经开始聚集起来的元氏族人。
在元士霄和元十三限的安排下，没有人展现出一丝慌乱，反倒是听到秦凡的回答时，一个个都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同时，秦凡还注意到了一个人。
一个不是祭祀过程里必然要去牺牲的祭品，但又必须要当着所有元氏族人的面前，主动献出自己生命的人。
元华。
他的神色很平静。
全程低着头，没有再发出那文青的感慨，就好像毅然决然的接受了这个看起来极不合理的安排。
此刻，元士霄也发现秦凡的目光停留在了元华的身上，他想要站出来说些什么，却又先一步被元十三限紧紧拉住。
这点小动作自然也被秦凡注意到了，甚至他都能猜到元士霄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无疑是给出种种保证，毕竟就算刚才引发了一场这么大的混乱，元华也没有做任何可疑的举动。
至于那非蠢即坏的言论，只能说比起对方可能作为一个叛徒，单单是头脑方面的愚蠢，真的不至于让其必须搭上自己的性命。
毕竟随着那名隐龙使死了之后，就算秦凡给出了一个解释，并顺便让邀月去主动背锅，但与大玄皇朝之间的那道裂痕已经不可能愈合，爆发战争都是早晚的事情。
既如此，即便元华的身上有着与玄后私通的隐患，也不至于非要将其逼向死路。
元士霄的考虑很多，既有不希望一个在术法方面展现出绝佳资质的族人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去，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曲溪元氏的族长，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那就是元家的高手比起其他世家实在弱的不像样。
月陵花氏在邀月叛逃之后，倒是可以和如今的元家持平，但是方家那边还有一对怪物级的兄弟，以及年青一辈里已经展现出卓越资质的方宝玉和方云华。
而元家拿得出手的元随云，除了还挂着个‘元’的姓氏，近乎与彻底分家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想保下元华这个能在年青一代扛起大旗的族人，只是他想不通，应该知晓他心思的元十三限，为何在其还没有开口前，就直接阻拦住自己。
秦凡这边也没有给元士霄开口的机会，他的目光先是扫向一脸愁容的陆小凤，然后移到看起来神色平静，但具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洛叶渊身上。
这一次，洛叶渊带着吕竹参加这场观礼，并适时成为逼降月陵花氏的一个重要筹码，是因为秦凡提前让夏金雨许诺了一张空头支票。
称将月陵花氏逼到东北州府后，可以让其负责花家与方家的产业置换，由此助其打入花家内部，并产生足够的影响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其所用。
结果刚才秦凡的公告，以及花婆婆的举动，包括花邀月主动站出来背锅的行为，无一不说明花家已经投靠了鬼市。
那么空头支票呢？
真就是白白被利用了一圈，遛狗都不带这样的。
秦凡能够猜到这位洛老四此刻估计已经快要气炸了，但表面上还努力保持出镇定，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而他不敢跳脚的原因，无非是怕秦凡趁机把他也给宰了。
虽然秦凡承认自己确实起了这个小心思，但想到此人的价值后，又觉得还是活着的洛叶渊更能发挥出用处。
对方接下来是要去离间云岳石氏与大玄皇朝，这相当于已经预备好一把时刻会插向大玄背后的刀，他要是真顺手将小洛给杀了，岂不是帮助大玄免却了一个隐患。
随即秦凡主动走到洛叶渊身前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能理解。”洛叶渊的目光很是诚恳。
如果不是秦凡掌握了武道真意【轮回六道·人间】，在其特殊视角下，对方的愤怒与憋屈化作一红一灰的两个团子在其脸上飘阿飘的，他还真很可能被小洛这高超的演技给糊弄成半信半疑。
“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听到秦凡话音一转，洛叶渊不解的看向秦凡。
原本代表怒气的团子缩小了一圈，憋屈还是一直在憋屈。
“我不太明白鬼尊大人的意思。”
“你原本的计划成功率最多一半一半，甚至可能一个花家会将你死死拖住。”秦凡的眼神示意走到李淳罡身前，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的花婆婆身上。
昨夜这位老前辈也是给秦凡展现出了一番老道的经验与智慧，她的实力确实比不上李淳罡，但能没有按照八大世家的传承规则去自我牺牲，主动给新的族人让位。
这就已经说明她自身的价值很重，重到足以成为月陵花氏的一根定海神针。
所以洛叶渊的原计划成功率并不高，很可能会发展成互相利用，且之后别想着成就一番事业，光是和这个老太婆扯皮试探就要耗尽心力。
不过这点相信洛叶渊早就考虑过，他选择云岳石氏的开局会更糟，其实当前他的情况，就不可能开一个平稳的好头，但至少还是具备登上这大舞台的初步资格。
此刻，洛叶渊陷入了沉思。
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邀月离开的方向。
随即他也明白了秦凡的意思。
“比起陷在花家，还能调动部分力量，那一位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她现在是邀月，并非花邀月，况且接下来她也会去北方，至于是东北，西北，还是正北，则是由她自己选择。”
洛叶渊微微皱眉道：“选择的依据呢？”
“怜星，花怜星，她的妹妹在北方，至于是哪一块州地就不确定了，而要想找人的话，凭其一人如大海捞针，所以移花宫必然会重建，而这次相信邀月也认识到，她担不起一个合格的势力之主的位置。”
“这倒是一个各取所需的机会......”
洛叶渊眼睛一亮，刚刚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能察觉到白发邀月与之前身为月陵花氏·族长的花邀月有种根本性的差异。
前者看起来更加冰冷也更难相处，其气场也愈发唯我独尊，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但就是这种仿佛一定要高高在上的清冷，才更适合作为一个合作伙伴。
因为她已经不会再轻易下凡了，就像秦凡所说，如今的邀月具备了一定的自我认知，且会规避一些只会牵扯其精力，还解决不好的杂事。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她应当察觉到了自身的弱小。
即便蜕变为白发邀月后，其实力大增，却没有达到其预想的那般，凭借一人之力杀死那位隐龙使，反倒是在李淳罡等人的帮助下，才避免了翻车。
没错，刚刚那看起来全程占据上风的一战，实际上并不容易。
甚至邀月应该感觉到了，她的实力想要打破那层金光护罩就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而那名隐龙使在取出金色小牌后，其实力也不再处于压制状态，正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恢复至巅峰。
只是因为秦凡试探出了想要看到的结果，并及时下令众人一同出手，才让这一战得到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
这也是秦凡给邀月的送别礼，一份保全其骄傲的体面。
而随着洛叶渊逐渐想通这些关键之处后，也明白接下来邀月要做的，除了找她妹妹之外，就是修炼修炼修炼。
这种合作伙伴对当前的他来说，简直太完美了。
“多谢鬼尊大人的提醒。”
这一刻，秦凡看到属于怒气和憋屈的团子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黄色代表着欢喜的情绪团子。
“你现在从鬼市的空间通道转道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啊？”
“邀月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既然清楚自己要找人，她肯定回去召集自己的老部下，也就是移花宫那些还愿意跟随她的门人，我的悬赏令虽然第一时间发出，但等其产生一定影响力，是追不上一个法相境全力赶回东南州府的速度。
所以现在你出发的话，是能堵到她的。
至于怎么说服她，谈哪些条件才能让她的力量为你所用，一切就看你的本事了。”
“多谢。”洛叶渊再次向秦凡致谢。
随即招呼了一下还一脸警惕的吕竹，就匆忙道别后，准备离开元家。
这所谓的观礼，他是真觉得没啥好看的，自己如今的目的已经达成，尽快堵人才是关键。
“等等。”秦凡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叫住了他。
“浣葭方氏的一些产业可以卖给你，当然需要你出得起合适的价钱，这方面你可以联系‘雨’。”
“好。”洛叶渊想了想后，点点头。
他如今倒是不必钉死在东北州府，若能说服移花宫迁移到西北的话，也方便他下一步离间云岳石氏，只是当前东北州府这地方确实比较特殊。
随着各州逐渐趋向稳定，只有此州是东一块西一块，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多国争霸。
因此要是自己的离间之计并不顺利，留下一条后路也是很有必要的，况且一些固定产业也有利于招揽本土的武者。
就在洛叶渊不断思考完善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时。
在离开元氏族地前，要与之同行的吕竹则是一脸凝重的走到戚圣面前。
“我们杀的那个人出自西玄天庭。”
“我知道。”戚圣看上去还是虚的一笔，但说话却格外硬气，“杀就杀了呗，已经死了，你能咋办。”
“你对他还真有信心。”吕竹悄悄看了一眼，已经走向陆小凤的秦凡，然后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他确实和一般的土着不太一样。”
“土着？你还没收起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戚圣微微摇头，“如今要是你还没认识到这个山海界有多特别，那恐怕咱俩已经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
“只是一时说顺嘴了。”吕竹刚才言语表达的意思，没有透露出一丝身为万界探索者的骄傲，他也确实只是用惯了这个词，才脱口而出。
毕竟对着一个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甚至可说直接将自己的命捏在手心的人，他要是还保持着一份超然和鄙视，那才是真的找死。
“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确定能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吗？”
“那算了。”
吕竹径直走向洛叶渊，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元家族地之中。
戚圣看着对方的背影，撇了撇嘴，刚才他一腿踢碎了那名隐龙使的金光护罩，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吕竹更清楚这通过九天道宫售出的金光符的实用价值有多高。
放在这被天道压制的这个山海界内，近乎属于一种极其高效的防御神器。
结果就被戚圣一脚给踹碎了，这不代表金光符太辣鸡，只是戚圣的实力太强，更关键的在于，对方完完整整的发挥出了巅峰战力，且一开始的凝势对本土众人产生了一些波及，却没有迎来天道更进一步的压制。
这就很奇怪了。
而这对经常前往各种乱七八糟世界，然后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天道压制的探索者来说，自然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事情。
毕竟若是能解决这点，探索者可以发挥出完整战力，其存活率至少提升五成。
但即便吕竹的心中很想知道答案，他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知道的太多就会死！】
这也是探索者宝典中，一条极其重要的宝贵经验。
随即戚圣开始无所事事的到处乱瞟，按照他的预估今天的事情应该暂时结束了，剩下大概估计不会再出现意外了，毕竟那位隐龙使已经肩负得起时间模拟器中提示的那一点小小的波折这句话。
再要是闹大的话，可就不是小波折了。
话说如果按照模拟器给出的信息，戚圣接下来应该一门心思的想要逛窑子才对，但他现在很贤，没有一丝想要听曲儿的想法，果然他依靠前些天勤勤恳恳的努力，再一次改变了未来！
戚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叹息之余，一脸圣洁，其气质好似在这一刻完成了升华，什么身材妖娆的大姐姐和乖巧可人的小妹妹，这些红粉骷髅在他眼中都是过雨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