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半个石田一郎
入夜的银座街头,虹灯闪烁,繁华如故。
美由纪坐在一条临街花园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看着行人从面前走过。穿着入时、略带傲气的孤身女子;神情紧张、打扮整齐、行色匆匆的姑娘;手拿购物袋的女子;提着箱子向警察问路的女子……
北田河矢慢慢走过来,在美由纪身边坐下。
“来多久了?”北田问。
“刚来。”美由纪说。
“这里人太多,为什么约我在这儿见面?”北田和矢问。
“人多才安全。”美由纪说着,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把手枪,悄悄塞给北田河矢。
北田接过手枪,放进衣兜里。
“这枪,你从哪里搞到的?”北田和矢问。
“从我父亲的军火库里。”美由纪说。
“你父亲的……军火库?”北田和矢惊讶地问:“在什么地方?”
“在我家里。”美由纪说,“我父亲是个枪械爱好者,有很多收藏。”
“让你父亲发现了怎么办?”北田和矢问。
“他发现了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别让宪兵发现。枪上的编号我已经磨掉了。”美由纪说。
“谢谢!”北田和矢说。
“这枪是给你防身用的,你……不要用来杀人。”美由纪说。
“防身和杀人,有时候是一回事。”北田和矢说。
“你会打枪吗?要不要我教你?”美由纪说。
“你教我?”北田和矢诧异道。
“我可是出身在军人世家。”美由纪说。
“不用了。”北田和矢说。“你晚上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去咖啡厅坐坐,或者去看场电影?”
“改天吧,我有事,你先走吧。”美由纪想起自己要赶回去,截收参谋本部的电文。
“那我先走了。”北田起身,快步横过马路,走进一条小巷,瞬间失去了踪影。
北田和矢邀请美由纪喝咖啡,看电影。美由纪当然明白北田和矢的意思。
但现在真的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尤其是北田现在还是觉醒联盟的重要成员。美由纪不想让北田分心,遇到特殊情况是瞻前顾后。
仔细想来,美由纪之所以反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受到了北田和矢的影响。
北田和矢比美由纪早一年从美国回到日本。两人之间,虽有书信往来,但跟两人在美国相比,感觉疏远了许多。而且,美由纪看得出来,北田和矢的心思,更多地投注在觉醒联盟的反战活动中。
因此,对两人的感情,美由纪的态度是,再看看。
过了两分钟,美由纪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走向马路边的电车站。
坐在客厅里听京戏的铃木英夫,看见美由纪回来,起身关掉电唱机。
“美由纪,你坐下,我问你件事。”铃木英夫说。
铃木夫人也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来父母商量好了,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美由纪在沙发上坐下。
她有些紧张,心想,父亲不会这么快就发现有枪丢失了 吧?
“佐藤君还在你们东京广播电台吗?”铃木英夫问。
“在啊。”美由纪说。
见父亲不是问枪的事,美由纪绷紧的神经立即松弛下来。
“石田一郎呢,他还在吗?”铃木英夫又问。
“哪个石田一郎?”美由纪问。
“你们东京广播电台经常发表战事评论的石田一郎。你不会说你不认识吧?”铃木英夫说。
“父亲,你到底想知道佐藤彦二还是石田一郎呢?”
“两个我都想知道。”铃木英夫说。
“没有石田一郎这个真人。”美由纪说。
“什么意思?”
“石田一郎只是一个虚拟的人名,他的那些文章,有一多半是佐藤君写的。”
“最近一直没有听见石田一郎出来说些什么。”
“佐藤君最近有些懒惰。”
“是。每天跟您一样,打发日子。”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难怪,你们东京广播电台最近的战事报道,一点听头都没有。”铃木英夫在躺椅上躺了下来。
“是啊,收听率在下降,神尾社长也很着急。”美由纪说。
“我看了《读卖》上的一些战争评论,简直是胡说八道。”铃木英夫说。
“您想看什么评论,父亲?石田一郎的?”美由纪问。“您一定想不到,石田一郎有几篇文章出自您女儿铃木美由纪之手。”
“别胡说。”铃木夫人说。
“你说的是真的?”铃木英夫问。
“佐藤君写的评论,也有我的奉献。”美由纪说。
铃木英夫开始信了。
“是不是四郎跟你说过什么?”铃木英夫问。
“四郎哥哥对我守口如瓶。”美由纪说,“要不要我跟你分析分析?”
“说来听听。”铃木英夫说。
“日中之间,正在中国的台儿庄地区进行的战役,最终将以中国方面惨胜而结束。”美由纪说。
“这个什么台儿庄,会比上海、南京还难打?”铃木英夫问。
“父亲大人,您如果不信,那您就等着瞧好了。”美由纪说。
“佐藤君告诉你的?”铃木英夫问。
“我跟佐藤君一起分析出来的。”美由纪说。
“好吧。”铃木英夫说。
“什么好吧?”美由纪不明就里。“父亲,您说什么?”
“我准备向参谋次长推荐佐藤君进入参谋本部。”铃木英夫一本正经地说。
美由纪咯咯大笑。
“笑什么?”
“父亲,佐藤彦二终究是个拿笔杆子的,您举荐他进入参谋本部?您举荐他进入陆军大学,别人也不一定会收呢!”
“我回来啦!”铃木五郎的声音传了进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铃木夫人问。
“开会呢。”铃木五郎走进屋子说。
“开什么会?”美由纪问。
“抽人当兵,去中国!”铃木五郎说。
“五郎,你……你要去中国?”铃木夫人着急道。
“没有选中我。”铃木五郎说。
“为什么?”铃木英夫问。
“我们家好几个在中国。”铃木五郎说。
“把我吓了一跳!”铃木夫人拍着胸脯说。“真是谢天谢地!”说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晚饭做好了。”女佣颜子从膳室走进来说。
“开饭!”铃木夫人说。
美由纪把铃木英夫从躺椅上扶起来。
“你打电话问问,四郎有多少天没有回来吃晚饭了?”铃木英夫说。
“四郎哥哥交待过,不要随意给他打电话!”美由纪说。
“你父亲是没人陪他喝酒。”铃木夫人说。
“有我呢,我陪您喝!”美由纪说。
“那个北田,还在美国?”铃木英夫突然问。
“已经回东京了。”美由纪说。
“美由纪,哪天带平宫君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铃木夫人说。
“平宫君来不了!”铃木五郎说。
“为什么来不了?”铃木夫人问。
“哪天四郎哥哥能回来了,平宫君才能回!”铃木五郎说。
美由纪心里清楚,这是母亲逼着自己找男朋友了。
而且,母亲中意的不是北田,是平宫英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