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拥战原来有好处
转眼春天来临了。
东京街头两旁树上的幼芽开始长大了，伸出新枝来。天气也慢慢变得暖和，年轻人换上了春装，久居不出的老人，开始走上街头，互相打着招呼。
叮铃铃……
清早，孟诗鹤一觉醒来，看见刘简之还在熟睡，连忙按下闹钟，翻身爬起。
刘简之还是被惊醒了，伸臂伸了个懒腰，跟着翻身坐起。
“我去跑跑步。”刘简之说。
“是该去锻炼锻炼了。下次有行动，只怕你跑不动路。快去吧！”孟诗鹤说。
刘简之穿着背心，出了卧室。
孟诗鹤爬起来，习惯地打开收音机。六点档的华语播音，没有呼叫她的密码广播。她习惯地关掉了收音机，想想又把收音机打开，调到东京广播电台的广播。
……3月17日晚，我大日本皇军，在强大炮火的支持下，攻陷滕县。重创中国守军第22集团之军第41军。打死第122师军官6人，士兵105人，伤其军官10人，士兵156人；打死124师370旅军官17人，士兵640人，伤其军官16人，士兵331人失踪，士兵37人。打死124师372军官4人，士兵173人，伤其军官10人，士兵281人……
“数字这么准？连失踪的人也知道？”
孟诗鹤又把收音机调到来自中国的广播，放小音量。
……日军2000多人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配合下，开始向台儿庄大举进攻。坚守台儿庄北门的186团1营在王震团长和姜常泰营长的指挥下顽强抵抗，并在城北门外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打退日军的多次进攻。1营是新兵，几乎全部牺牲在台儿庄北门。王震团长也亲自架起机枪向城外日军扫射，当晚，日军200人突破小北门，躲进了小北门附近的泰山庙，王震团长亲率将士围攻泰山庙之敌，终将其消灭……
看来，宣传战也是战争的一种形式。孟诗鹤心想。她走进洗脸间，开始洗脸化妆。
刘简之跑步回来，关掉了收音机。
“你回来了？外面……”孟诗鹤从洗漱间探出头来。
“外面没什么异常。”刘简之说，“高桥圭夫已经走了。你今天干什么？”
“我今天还得去美术馆。布展差不多了，再做一些小的调整就可以了。”孟诗鹤说。
“画展的消息已经广播出去了，有效果吗？”刘简之问。
“有效果。岩田馆长和冢本夫人都很满意。”孟诗鹤说。
“台儿庄打得很激烈，我都不知道我们应该干什么，一点忙都帮不上，干着急。”刘简之说。
“宋督导有没有收到南京的指令？”
刘简之摇摇头。
“美由纪那边呢。也没有消息？”孟诗鹤问。
刘简之摇摇头说：“没有。自从我把“英雄演讲团”遇袭的照片给了高桥圭夫，美由纪的表现就很费解，对我爱理不理的。”
“这可能是件好事。”孟诗鹤说，“依她的表现，日本的反战组织应该会接近她。”
“也许吧。”刘简之说。“冢本太太的车还会来接你吗？”
“会来。”孟诗鹤说。
“那我先走了。”刘简之说。
“你不吃早餐吗？”孟诗鹤问。
“我去面馆吃点拉面，那儿人多，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你早上吃点啥？”
“有煮鸡蛋，我吃两个就行。”孟诗鹤说。
刘简之从家门口走出来，钻进停在门口的汽车，启动发动机，让车预热。他突然想起了樱子，特别喜欢听樱子叫他一声“佐藤叔叔。”
因为顺路，天气不好的时候，刘简之都会顺便送樱子上学，从跟樱子的谈话中，刘简之深深体会到了日本军国主义教育对中小学生的毒害，活生生把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如今，樱子已经不会再次出现了。
刘简之感到伤感，松开手刹，驾车前行。
透过挡风玻璃，刘简之突然看见八木太太提着菜篮子，沿着街巷走向街口。
刘简之把车开到八木太太身边停下。
“八木太太，您这是去买菜啊？”刘简之摇下车窗，伸出头问。
“是啊，”八木太太说。
“您上车，我顺路捎你一程。”刘简之说。
“真的吗？谢谢。”八木太太挤出一张笑脸。从这张脸上，刘简之看不到老人应有的慈祥。
刘简之推开车门，让八木太太坐进车里。
驶出僻静的街巷，来到大街，只见街道两边都是赶赴上班的人群，一片特地开辟的空地上，分布着五光十色的摊位，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汽车、马车和自行车，来来去去，挤成一团。
“这几年东京发展好快。”八木太太说。
“是吗？”刘简之转头看了八木太太一眼，说话口吻像个相声捧哏。
“满大街都是汽车，要是没有地铁，还不知道会挤成什么样子了。”八木太太说。“再过几年，东京会更好。”
“怎么个好法？”刘简之问。
“打赢了中国，政府再组织搞建设，盖高楼，建大厦，修地铁，你说好不好？”八木太太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眉飞色舞地说。
刘简之原本认为八木太太只是对中国人充满仇恨，原来还有对日本未来的憧憬。
“好多天没见到正一和丘垣了。”刘简之说。“他们都还好吧？”
“今天丘垣和正一，还有长井，都去dG医院参加体检。晚上我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八木太太说。
“您两个儿子一起当兵，你真舍得啊？”刘简之侧头问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教育儿子报效天皇，是我的职责。”八木太太说。
“打仗会死人的。万一……”
“不会的，佐藤君！我为两个儿子，还有女婿，都准备好了千人针，老虎头像，能保他们平安的。”八木太太说。
“万一呢？”刘简之道。
“哪有那么多万一呀？”八木太太笑道。“没有这个万一。”
“是吗？换上是我，给我100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儿子送去打仗。”刘简之说。
“等你有了儿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八木太太说：“穿上千人针，就会平安无事。”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八木太太？”
“你问。”
“您……好像跟中国人有仇？”
“没仇。我在中国的时候，邻居对我很好。”
“那为什么……”
“很简单呀！作为一个日本人，我当然一切都听天皇的。现在天皇要跟中国开战，我八木一家就要竭尽全力拥战。”八木太太说，“秋吉太太，村川太太，还有永川太太，都有儿子在中国打仗，拥战也是不含糊。”
“原来是这样啊！”刘简之说，“小室依子呢？我看她也是天天来。”
“佐藤君，小室依子很漂亮，你很关注她呀？”八木太太咯咯笑道，“小室依子的哥哥也在中国。佐藤君，你还不打算生孩子吗？”
“想是想。因为美惠子她……”刘简之说。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没关系，坚持吃药，一定会有的。高桥太太不就是这样吗？”八木太太说。
来到市场门口，刘简之把车靠边停下来。
“是这个商场吗？”刘简之问。
“是是，谢谢你，佐藤君！”八木太太说。
“您慢点。”刘简之打开车门。
八木太太下车，回身朝刘简之欠欠身，转身走向商场。
看着八木太太的背影，刘简之摇摇头，将车开走。
不大的商场里挤满了顾客，货架上一些地方空着，战争已开始造成物资短缺。
八木太太提着菜篮边走边看，一路走到蔬菜区，挑选了一些蔬菜，然后来到卖鱼档，拿起一条鱼，正欲放进篮子，又把鱼放下，拿起一条小一点的鱼，放进菜篮。
“八木太太！”
八木太太听见有人呼唤，回身一看，秋吉橘子和小室依子走了过来。
“你们也来啦？”八木太太说。
“就准你来呀？”秋吉橘子道，“你卖了些什么？”
八木太太说：“我刚来。”
秋吉橘子拿起八木太太刚刚放下的鱼，问售货员：“什么价？”
“2日元1000克。”售货员说。
“天价！你这鱼怎么卖这么贵啊？”秋吉橘子问。
“这还贵？”售货员反问。
“还不贵吗，一样的钱，原来可以买两条这么大的鱼，现在只能买一条。”小室依子说。
“打鱼的现在不打鱼，都跑去中国打仗了，你说这鱼能不贵吗？”售货员说。
秋吉橘子转过头，看见八木太太菜篮里的鱼。道：“八木太太，你真有钱。”
“秋吉太太，别寒惨我了，我哪有你钱多啊？”八木太太说：“咬牙买呗！这鱼贵是贵点，可现在日本正在跟中国开战，我们也得为国家分忧啊！依子，你说我说的对吗？”
秋吉橘子说：“八木太太，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就怕这仗打着打着，没鱼吃了。再打着打着，没饭吃了。”
八木太太说：“特殊时期，国民更应该体谅政府。过几个月跟中国打完仗，我给你们俩，一人送十条大鱼，老板，你来作证！”
秋吉橘子笑着说：“八木太太，您说话我可当真呢！”
小室依子也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天哪，十条大鱼，那得多少天才能吃完啊！”
售货员笑道：“我可作不了证。”
秋吉橘子说：“为什么啊？”
售货员说：“我接到通知了，明天去体检。”
“去当兵吗？”八木太太问。
售货员说：“是。”
“男子汉就是该去当兵，替天皇打仗！”八木太太说，“我两个儿子，还有女婿，今天体检，说不定还会跟你去同一个新兵营。”八木太太说。
“您是八木太太？”售货员问。
“你认识我？”八木太太诧异道。
“我母亲天天跟我说起您。”售货员道，“说您是拥战模范。”
“应该的。”八木太太说。
售货员将一条大一些的鱼放进八木太太的菜篮子。“这条鱼送给您。”
“那怎么行？”八木太太道，拿起鱼想放回去。秋吉橘子按住八木太太的手，“送您的，您就收下吧。”
小室依子拿起八木太太菜篮里的小鱼说，“这鱼给我。”
八木太太忙不迭地向售货员致谢。
“原来当拥战模范，还有不少好处啊！”八木太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