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踏雪寻春其十四
起初，大地是块燃烧的琥珀。
金乌贪饮瑶池醉，失手打翻赤金樽，熔岩化作十二道火河奔涌。
春神自昆仑虚化生，人身鹿角，裁冰绡为帛，取星屑作针，将地火缝成蜿蜒山脉。她以指节叩击冻土，地脉便生出乳白根系；呵气成云，云中坠落的不是雨，是裹着翡翠色胞衣的种子。
那时人类尚能听见草木私语。春神授苍狼以迁徙之道，赠鲛人潮汐罗盘，又在人族掌心画下二十四轮月相。
她栖居的悬圃终年飘着七色雪，雪片落地便化作衔着晨露的朝颜花。人们将初生的婴孩放在花蕊中沐浴，那些孩子成年后能凭歌声催熟麦穗。
直到黑齿族掘出第一块赤髓玉——这是春神的血。这种在春神动脉中凝结的宝石，能让老者重获青春。祭祀们砍倒沟通天地的若木，将树芯雕成采玉杵；勇士们剖开孕有山灵的巨蚌，用珍珠粉增强目力寻找矿脉。当第八条地脉被割断时，极北之地的雪线开始以每日一里的速度南移。
春神现出法相警告世间，她的鹿角已出现裂痕。但黑齿族献上数百名童男童女，在他们额间刺入赤髓玉，孩童瞬间化作能钻透岩层的玉人。地底传来春神痛苦的嘶鸣——那些玉人正撕咬着她深藏在地核深处的灵枢。
惊蛰那日，各族联手发动"；葬春咒"；，信奉春神的人族奋起反抗，却被有着各种种族天赋的异族碾压。
他们熔炼十万斤赤髓玉铸成荆棘锁链，趁春女修补地脉时缠住她的脚踝。春神挣扎时洒落的血化作酸雨，腐蚀了所有正在抽穗的庄稼。人们趁机用龙鳞刀剜出她的双瞳，那双碧玉般的眼珠落进峡谷，竟让沸腾千年的岩浆瞬间冷却。
失去双目的春神跌坐在崩塌的悬圃废墟上，用最后的神力抽出四根肋骨，蜷缩在大地中央形成火山。当肋骨插入东南西北四大荒极时，滔天洪水骤然冻结成冰原。她在永夜降临前将自己心脏捏碎，飞溅的神血在寒冷中冻结成雪花，为天地覆上雪白，最炽热的血液中裹着半阙《回春诀》，随暴雪飘向一位善良的人族少女的胸腔——
"；当冰与火在春神心底重逢，被封印的四季将在神骸上重新抽芽。"；
人族的少女怀揣着炽热的心脏，行与天地之间，寻找“冰”的存在，迷途之际，惊觉风铃声响起，一青铜风铃自赤阳中来，铃声中裹挟着预言，冰与火将自迷梦朦胧中觉醒。
风铃滚烫难以握持，少女燃烧着血肉将风铃带到身躯之下，将希望封存，等着梦映射出的未来到来。
而剩余的半阙《回春诀》，落在世间某处，留下预言，守着少女死后回归的炎心，等候有缘人到来。
……
“轻儿。”
庄霖把戚轻抱在怀里，皮肤结起霜花，冷却了戚轻滚烫的肌肤。
“冷静。”
戚轻攥紧手，熄灭了发尾的赤炎，抬起头，看着庄霖，“霖儿，我的心脏很难受，它在向我哭诉。”
庄霖看到戚轻的眼睛泛着晶莹，眼底是火在烧。
戚轻的心脏，也就是炎心，正是春神心脏的核心，是最炽热的血液。
所以她能直观地感受到春神的心情，以身躯滋养大地，却被各族背叛，以自己为原型创造的人族——也就是祂的孩子，则被大肆屠杀，濒临灭绝，自己也面临了死亡。
那种感觉，比焚心要痛百倍。
她现在恨不得用业火将那些背叛的种族都焚烧殆尽。
“赤髓玉……是春神的动脉血结晶，世间已经不存在了，应该已经都化作雪花了，现在的火石则是静脉血，人们依旧靠着春神的血肉存活。”
贺兰受到冲击，倚靠在墙壁上，边嘟囔边消化刚刚看到的画面。
戚轻手放在胸口，“最初得到炎心的那个人将回春诀的上阙留在这里，下阕则是在火山附近化作圣地壁画，那个人死后，炎心便去往圣地，初代圣女找到圣地后创立的融火盟。”
庄霖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在濒死时来到这里，在这棵树附近霜死病能得到缓解，我因此得以存活。”
“然后就是，额，‘我’，”庄霖瞥一眼贺兰，然后盯着戚轻，说到‘我’的时候加重了声音，戚轻便理解了他的意思，“受到风铃声牵引，来到这个空洞，我也下意识地摸了那团包裹着风铃的枝条，然后血脉力量直接被牵动，将那团枝条冻结，破碎后我的能力便得到了大幅强化，我现在使用能力没有了副作用，霜死病也被你治好了，可以尽管使用，而且操控精度很高，只是头发全白了。”
戚轻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开始就是白发啊！”
庄霖无奈点点头，“我原本的毛发都是黑色，现在都成白色了。”
戚轻便看向庄霖的下体。
“喂……”
“啊哈哈，就是比较好奇嘛……”
庄霖松一口气，戚轻能开玩笑就是缓过来了，刚刚她暴怒的时候实在恐怖，贺兰在一旁都发抖了。
“那你就是壁画里的‘冰’咯？”
“应该是，我在想你那个叫炎心，我这个是不是应该叫冰心。”
“……冰心就算了，有点晦气，叫冰魄吧。”
“行。”
“那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春神的胸腔里？”
“嗯，我们现在位于火山底部。”
虽说叫火山，但里面没有熔岩就是了，这只是春神的遗躯罢了，火山口其实就是春神断裂的肋骨形成的。
“我们得离开矿道，然后想办法到从火山口进入火山内部，在那里我们应该能通过某种办法让春神复苏。还有……那些背叛的种族，未必已经完全灭亡，需要小心。”
戚轻发尾燃起业火，怒声道：“若敢阻碍我们，我会烧死他们。”
“嗯，我会帮你，”庄霖看向风铃，“这个也得带上，应该有用。”
“那我们稍作整顿就得离开了，守冰人应该快要发现巡查队出事了，出去免不了战斗，赤心者的人会接应我们。”
庄霖攥紧了手心，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