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虽远必诛
过不多时,后堂那边校尉押着一串人来,沈傲从椅上站起来,扫视了这些越人一眼,慢吞吞的道:“本王知道你们懂汉话,说吧,谁是领头的?”
十几个越人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不做声。
沈傲淡淡的道:“不说?本王既然找上了门,你们还想蒙混过去?”
越人们仍是闭口不言。
正说着,一个校尉从后堂出来,拿了一副行书,道:“殿下,找到了这个。”
沈傲摊开行书,见这行书墨迹未干,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字。
沈傲原只是随便看看,可是目光落在这行书上,便放不下了。行书的笔法很是精细,从布局和着墨来看,写这行书之人有一种用笔挥洒自然,而不放纵的高雅格调;结字方面,字字笔划轻重不同,出自天然;起笔落笔呼应,创造出多样统一的字体;乍然一看,气韵很是动人。
“蔡体字!”沈傲眼眸中闪过一丝疑窦。蔡体字笔法也是雄健,这倒也罢了,问题是,大多数人都只是以临摹为主,并没有得到蔡京的神韵,偏偏这幅字帖,既有蔡京的风韵,又有欧阳询的气势,欧阳询也是大宋最知名的书法家,笔力以险峻着称,而蔡京曾师从欧阳询,融会贯通,才得以创造出蔡体字的格调。
沈傲立即就可以断定,这个行书之人,笔力至少浸淫了三十年以上,既能得到蔡京的气韵,又能得到欧阳询的险峻,除非此人得到这二人的指点,否则绝不可能有这番成就。
这个人,居然隐藏着越人的商行里,绝不会是大越人,泉州也没有这样的人物,除非……
沈傲眼眸一亮,一切的疑惑都解释通了,呼出一口气道:“原来是他?”
沈傲将行书放下,随即目光如刀的扫视这些越人一眼,道:“蔡攸在哪里?”
越人们不敢吱声,可是沈傲一口道出了蔡攸,其中几个越人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惊讶。
沈傲冷笑道:“来人,日夜拷打,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他们的口撬开!”
沈傲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先是天一教,接着是李公蕴,最后才是蔡绦,而现在,蔡绦去了哪里?
事情扯上了蔡绦头上,沈傲这时反而后怕起来,还好自己当机立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对方既然敢惹到他沈傲头上,沈傲也绝不会干休。
接着有几个校尉气喘吁吁的过来禀告,船坞那边已经控制住了,拿了几十个越人,水师那边也调来了船队出入海港的报备文书,沈傲翻阅出来看了看,那兴越商行的船队早在半月之前出了海港,奇怪的事没有搭载任何的货物,不过人家愿意赔钱,水师这边也没有问的必要。
沈傲想了片刻,似乎已经抓到了某个东西,可是一时又不能用一根线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索性就不再想了,看看从这些越人口中能问出一点什么再说。
正当沈傲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外头有人道:“大越国王驾到。”
沈傲不及多想,便从这前堂走出去,看到一个穿着簇新尨服,面色黝黑,身材魁梧的人笑吟吟的从轿子里钻出来,看到沈傲,一双椎可破囊的眸子先是微微一愕,或许是没有想到沈傲竟这般年轻,随即又堆起笑容,颇有几分威严的声音,道:“平西王殿下好。”
沈傲也堆起笑容,道:“越王殿下是什么时候到泉州的?”
李公蕴脸色平淡,道:“比殿下早几日而已,这泉州是个好地方,本王颇有些乐不思蜀了。”他笑吟吟的与沈傲寒暄,一双眼眸,却时不时看向这兴越商行,随即道:“听说殿下抓到了不少越人,我大越国大多都是良善百姓,偶尔会有几个宵小之徒,犯了泉州的法令也是不得已的事。大越与大宋是君臣之国,本王对这种人定然不会姑息,殿下不如将这些人交给本王,让本王严加惩戒如何?”
沈傲笑吟吟的道:“越王殿下客气,这人嘛需先审问了再说,到时自然给越王殿下一个交代。”
李公蕴皮笑肉不笑的与沈傲面对面的伫立,呵呵笑道:“怎么能劳动殿下亲自审问,就让下国代劳即可。”
一个要留人,一个要交人,李公蕴听到兴越商行出了事,早就心急如焚,立即带着人赶到,便是要把人领回去,他心里琢磨着,自己毕竟是个藩王,平西王多少也要给几分面子。
谁知沈傲这时候冷冷一笑,手不自觉的搭在了剑柄上,道:“任何人触犯了我大宋律法,自有我大宋有司处置,你算是什么东西,这人是你这藩臣当问的吗?”
李公蕴堆笑着的脸立即变得苍白起来,他在大越国一言九鼎,哪里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再加上这姓沈的说变就变,方才还是如沐春风,这时候就一点都不客气了。李公蕴冷笑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当我大越国好欺负吗?”
沈傲淡淡一笑:“本王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大越国在本王眼里屁都不算,滚开,不要阻拦本王公务。”
沈楞子发起楞来,莫说是一个大越王,便是完颜阿骨打站在他面前,他一样敢说这种话。眼角连看都不看越王一眼,随即淡淡的道:“来人,这泉州城里出现了贼子乱党,从即日开始,封闭泉州口岸,任何船只都要细细搜检,尤其是越人的商船,只许进不许出。”
李公蕴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的钻回轿子里去,待那轿子走了。杨过走到沈傲跟前,道:“殿下,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明,何必要和越王起争执?”
沈傲如此杀气腾腾,也是有底气的,在这泉州海政的格局之下,一个越王算是什么东西,从前他们是大宋的藩臣,现在这所谓的藩国其实都在海政衙门之下,只是海正衙门辖制而已,真要翻脸,他沈傲这楞子最是不怕。再者说泉州突然发生这种事,原本还想闹出一点喜庆的事来,来个万国来朝,现在万国倒是来了,可是人家是来看热闹还是看笑话却还不知道。既然越王不要脸,沈傲也没兴致给他脸面。
沈傲冷冷的道:“这不是你的事,南洋水师那边做好准备吧。”
杨过道:“准备什么?”
沈傲道:“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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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不知多少人心焦的睡不着觉,一大清早,沈傲便被人叫起,沈傲昏沉沉的到了前堂喝了口茶,便有个博士拿了数份口供出来,道:“问清楚了,越人那边已经招供。”
沈傲懒洋洋的道:“你说。”
博士道:“这兴越商行,果然是越国王室有干系,不止如此,还和钦犯蔡攸有关,他们之所以放出天一教的消息,确实是要做一件天大的事。”
沈傲淡淡道:“天大的事?”
博士道:“越国与大食人早有联络,暗通款曲,一面在泉州埋伏了不少人手,一面利用天一教将泉州的安防要点放在泉州城,而疏忽了港口,而后,占城那边,伪装成大越国商船的大食人战船和越国战船倾巢而出,一举捣毁泉州。”
这所谓天下的事,连沈傲都听得一头冷汗,且不说大食人参与了这件事,这大越国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捣毁了泉州,大宋难道会与他干休?大食人远在天边,倒也罢了,他越国自信能抵受住大宋的报复。
博士像是早知道沈傲的想法似的,道:“其实这是蔡攸献给越王的计策,事后只要把责任全部推给大食人,大宋这边消息闭塞,也未必能分得清真假。再者说,泉州港被捣毁,海政必然荒废,到了那时候,越国人便可趁机将泉州的地位取而代之,缔造水师,与各国通商贸易。那越王一向野心勃勃,听了蔡攸的话,顿时大悦,册封蔡攸为西路招讨使,专门谋划此事。”
沈傲道:“蔡攸的人呢?”
博士道:“开始还在商行,可是不知怎么的,殿下带着校尉过去,越人在后头乱糟糟的,他的人就不见了,现在泉州已经按图索骥,看看能不能拿住?”
沈傲淡淡道:“狡兔三窟,要拿住蔡攸并不容易。”
他坐在椅上,叫人换了新茶来,翘起二郎腿,开始慢慢消化博士的话。一个是野心勃勃的藩王,一个是与大宋竞争的大食人,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旧仇。这三股人拧在了一起,居然要打起泉州的主意。现在该作出什么选择。
息事宁人?这是最好的办法,现在消息已经***,那越王碰了壁,必然会收敛起来,兴越商行已经捣毁了,那些试图袭击泉州的舰船也未必敢来。
可是……
沈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平时别人不惹自己,自己也要找点麻烦,现在有人骑在自己头上拉屎,岂能就这样息事宁人。
现在拿住越王?
沈傲又犹豫了,现在若是拿了越王并没有好处,大越国的还有王太子,拿了一个李公蕴,王太子在大越即位,对大宋还是一个麻烦。
沈傲情不自禁的去端了茶抱在手上,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森然一笑,道:“事到如今,那么就索性把事情说开来,趁着诸藩王都在,本王就来一个杀鸡儆猴,来人!”
博士道:“在。”
沈傲口吻沉重的道:“去请马应龙、吴文彩两位大人,还有水师指挥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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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共坐着三个人,吴文彩最先咳嗽一下,接着捋着颌下的胡须道:“殿下请我们来,到底有什么吩咐?”
沈傲什么都没说,而是将供状直接送到吴文彩身前的几案上,吴文彩看过之后,目中露出骇然之色,接着又传递给杨过,杨过草草看过,又递给马应龙。
沈傲在厅中来回踱步,冷冷的道:“事到如今,诸位怎么看?”
吴文彩还没有想好,马应龙自恃自己的身份低微,因此不敢轻率发言。杨过沉吟片刻,道:“殿下,既然有了人证,索性把那越王拿了。”
吴文彩摇头,道:“不可,拿了越王,大越必然与我大宋交恶,到时候还是大越王子即位,便是拿了一个越王有什么用?”
杨过道:“总不能不闻不问,今日若是不严惩,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沈傲走了几步,道:“吴大人说的对,拿了越王没有用,杨指挥说的也没有错,今日若是不能严惩,我大宋还有什么威严可存?到时候这件事传出去,南洋各藩国还会有人肯向我大宋称藩吗?”他当机立断的道:“为今之计,只有征伐大越,以最快速度拿下占城,捣毁他们的宗庙,押解他们的宗室来泉州治罪,以儆效尤。”
吴文彩和杨过眼中都闪过一丝骇然,吴文彩道:“殿下,盛会在即,这时候妄动刀兵,不说会引起各国猜忌,便是要拿下占城,只怕也不是这么轻易才是,请殿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