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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深额头与清清相抵,呼吸交缠间,彼此只能听到剧烈的心跳。

“不要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为了能立刻见到她,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

强压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在看到她打算连夜离开时倾泄而出。

“我爱你,只有你......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清清望着眼前憔悴不堪的人,胸口闷得发痛。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更加用力抱紧他。

“别离开我,永远陪着我。”

景深重新吻住了怀中纤弱的人,生怕听见任何拒绝的字眼。

清清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打湿了二人相贴的面颊。

“我不当皇帝了,我们忘掉这些恩怨。”

他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自己却不自觉红了眼眶。

“你想走,我便和你一起走,今后只有你我二人。”

久久等不到回应,他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我不能没有你......答应我,好不好?”

清清垂下眼眸,终是狠心低声道。

“我不能。”

景深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先是麻木,继而涌上细密的刺痛。

他愣神不过一瞬,旋即收紧臂弯,整张脸埋进她肩窝,嘶哑的尾音带着浓浓的绝望。

“我不让你走。”

清清倚在景深肩头,话音温软却清晰。

“我也喜欢你,从来都只有你。”

景深心头泛起细密的甜,未及开口又被她截断。

“可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他涉险,也不能对他的煎熬无动于衷,但两人之间早已隔了太多太多。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从来都与彼此的心意无关。

“事发前我们都认定,是我爹娘害了你爹。如今江淮止虽未亲口承认,可一切悲剧多半源于他的设计。他是......”

清清低头避开景深的目光,“杀父仇人”四个字在唇齿间辗转,终究没能说出口。

景深怔怔望着那张惹人爱怜的小脸,心脏一寸寸坠向寒潭。

攥在掌心的手腕愈发冰凉,可他不愿放松分毫,似乎这样就能留住眼前人。

他多想告诉她,他只是他而已。

但喉咙却被如同巨石堵住,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年幼时孤苦无依,他曾幻想过,若江淮止才是他爹该多好。

而今这层血脉,却成了斩断他与清清红绳的利刃。

“爹娘在世时不喜欢我们一起,我总不听话。如今黄土白骨,我不想再惹他们泉下不安。”

清清蜷起的手指如同褪色的花瓣,一寸寸从他掌心抽离。

她后退半步,脖颈后仰的弧度像濒死的天鹅,唯有唇角扬起的笑还鲜活着。

“出来这么久,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家了。”

那抹熟悉的笑靥忽地刺破了景深的记忆。

第一次见面,她正教训为非作歹的混混,转眼就被赶来的孟铁心逮住。

少女转身逃跑的刹那,狡黠的笑容便烙在了他眼底。

景深原以为心动源于她一次次不离不弃,可那时的笑颜却在经年之后越发清晰。

“还记得古槐村吗?要想‘天下无病’,光靠我们大夫是不够的。”

清清语声轻柔,如微风拂过心间。

“你生来比普通人天赋高,就应当承担更多。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命运,以后不要再随便说‘走’了。”

即便她不懂国政,也明白景深一定能做得很好。

清清望着沉默垂首的人,轻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再也不见面,你会记得我吗?”

她一直怀疑自己是搅乱命盘的根源,恨不得所有人抹去关于她的痕迹。

偏偏对着这最该忘记的人,私心却盼着能在他的记忆里偷存方寸之地。

只是话刚出口,她便又生了悔意。

“还是都忘了吧。”

若遗忘能换他余生安稳,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

她不过剩下数月的光景,何苦再惹他一世伤心。

夜晚的凉意渐渐渗入骨髓,清清握紧了微微发抖的手,贴着景深衣角擦过。

步履虽是缓慢,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景深盯着自己握到发白的指节,温热无意识地砸在了虎口。

早已刻骨铭心,叫他如何能忘?

良久静默,他猝然转身,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只要她肯回头看一眼,就一眼,他定能生出挽留的勇气。

可那抹身影始终未停。

望着渐行渐远的轮廓,他颓然闭目。

清清默数到第一百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城墙下还立着僵硬的身影,朦胧的月光让人看不真切。

幸好他没有坚持。

若他再开口,她所有决心必定溃不成军。

得益于景深等人的周密部署与雷霆手段,战火未曾真正伤到民生根基。

沿街商铺鳞次栉比,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劳烦一间客房。”

清清压下胸腔泛起的隐痛,指尖无意识摩挲柜台木纹。

掌柜正欲应答,瞥见后堂转出一孕态明显女子,慌忙绕过柜台搀扶。

“不是让你卧床歇着,怎么出来了?”

“见你操劳整日......姑娘?”

女子红光满面,带着浅浅的笑意,话音未落,忽地定睛看向清清。

清清茫然对视间,对方已笑吟吟道。

“大约一年前,您与一位公子投宿,还是我收的三百文钱呢。”

想到清清那一脸肉痛的表情,女子以袖掩口,随即又带了几分好奇。

“那位公子呢,姑娘仍在他府上当差么?”

“莫要胡言!”

掌柜急声喝止,转而对清清躬身,“内子有口无心。”

清清神思恍惚间,忽然记起这是桃源镇,是与景深一起离开永川时投宿的客栈。

当年柜台后替父收银的少女,如今嫁做人妇,殷勤周到的小二,也已经成了掌柜。

时过境迁,所有人都在向前。

“姑娘分明是公子的夫人,否则怎会特意叮嘱我熬完药后要准备蜜饯?”

强压的情绪因旧人旧事裂开缝隙,清清仓促低头,将翻涌的心潮藏进眼底。

“客房......可备妥了?”

掌柜夫妇对视一眼,默契地收了话头,招来跑堂领着清清踏上阶梯。

清清伏在床沿许久,本欲平复心绪,却忘了一人独处时,更容易想起往事。

指尖无意识抚过怀中香囊,触到块状凸起。

这是孟铁心留下的唯一遗物,她急忙取出,解开丝绳细查。

幸而只是药材受潮结块,更换新料即可。

为防霉变,她将袋口彻底扯开,预备倾倒全部内容。

“嗒”的一声脆响,一样物件滚落桌面。

清清凝目看去,手上不由一顿。

那是一颗沾了血的碧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