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正思忖应当如何措辞,才能尽量不伤到他,胸口忽然传来隐痛。
她眉心微蹙,却在下一秒忽然想通。
“我不能接受你。”
慕容婉的前车之鉴,犹如警钟长鸣,让她彻底明白,世间种种情谊皆容不得隐瞒和拖延。
若是真心相待,即便是痛苦,也当坦诚告之,不遮掩半分。
“是不是因为你爹的事?你不用怕连累我,我会陪你一同找的。”
封无痕认真望着她,急于剖白内心。
“那样辛苦危险的事,你一个人如何能够承受?你需要人保护。”
清清静静听他说完,仍是摇了摇头。
“我不能因自己陷入困境,而以感情的名义绑架你、利用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愿意!”
话音未落,封无痕连忙答道。
“我愿意被你绑架,被你利用。”
他眼中爱意浑然,语气竟是带上了恳求。
“我不要公平,我只想在你身边,日日相见,时时相伴。”
清清听了,拒绝的态度反而更加坚定。
“封师兄,你听我说,这些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她望着他的眼睛,声音虽轻,却没有分毫犹豫。
“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没有男女之情。纵使勉强凑在一起,你和我都不会真正开心的。”
亲耳从她口中听到了否定,封无痕瞳孔地震,绝望如潮水涌来,几乎让他完全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够好?还是......”
他语声一顿,指甲嵌进了掌心。
“你心里,有别人?”
清清心头一跳,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脸陡然在脑海闪现。
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起他一丝一毫。
“你没有不好,也与别人无关。”
清清挣开了他的手,闭上眼睛,幽幽叹息。
“封师兄,你武功盖世,人品贵重,细心体贴,有千般万般好。只是......”
她顿了顿,终归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就是不喜欢。”
清清背过身去,没有看到封无痕近乎狰狞的面容。
“如果我说我们今后继续做朋友,那样只会我自己心里好受些,你定然见了我就觉得难过别扭。”
她低下头,虽有不舍,还是小声道。
“你不理我也好,讨厌我也罢,只要今后见面不要把我当做陌生人,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失去亲情,失去爱情,终归最后一点友情,也要离她而去了。
“如果以后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或者觉得不喜欢我了,一定要告诉我。如果能重归于好,我会很开心很开心。”
封无痕面色灰败,神情惨然。
偷偷给他吃黄连团子,笑着同他说话,细心维护他脆弱自尊,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不会了,他不会再遇到第二个清清了。
清清静候半晌,始终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她心中叹息,正欲离去,却被挡住了去路。
“我们不要只打招呼可好?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不强求,别离开我。”
封无痕眼尾泛红,牢牢抓着她的手臂。
“我只想帮你,只想看着你。”
他情绪汹涌,手上温度几乎要灼伤她。
“这样不好......”
清清第一次见封无痕失控如此,不由生出畏惧,不自觉就想后退。
“你刚刚说的话,我已经都听明白了。你放心,我没有介意,也不会多想。”
察觉到她害怕,封无痕连忙收敛情绪,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已经平静。
“不管怎样,出于朋友道义,我也不能见你陷入绝境而置之不理。
现在对外你的身份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不受你爹娘的连累,行事起来,也会更加方便。”
他声音虽仍带着一丝颤抖,却已经比先前好了不少。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同自己撇清关系。
他已经付出太多,如果不能得到她,这一切都算什么?
清清终是思虑单纯,相信了封无痕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相识多年,他一直关心她、保护她,她实在不忍强行将这份情谊彻底斩断。
封无痕提议让游龙帮弟子帮忙寻人,被清清婉拒。
见他脸色不佳,清清连忙说明不愿惹人注目,他这才神色缓和。
今夜的事,虽然两人已经说开,但清清心中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孟铁心的事更为要紧,她一时也无暇多想,每日一边留心寻找孟铁心可能藏身的地方,一边注意不被旁人察觉。
如是数日,不仅没有线索,反而迎来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当今天子骤然驾崩,江景深身为储君,却不在京中。
此事一出,所有矛头顿时全部指向了他。
即便两日后他出现在了百官面前,也未能彻底平息事态。
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
江景深与清清二人在永川结识、如何共闯太初幻境,以及建昌街头发生的种种皆被人翻出,在江湖、民间、朝堂三处传得不堪入耳。
谩骂、嘲讽、抨击接踵而至,所有指责背后都只有一条。
他色令智昏,德行有亏,觊觎不可言说之人。
这样的人,如何能够继承大统?
清清对政治一窍不通,却也分明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她深知非常时刻更应该信任他,贸然行动只会拖他后腿。
只是话虽如此,她心中仍是不免担心。
身边的人,一个个境遇急转直下,甚至没了性命。
难道连他也......
不,不会的,他是这本书的男主角,上天一定会站在他那边。
清清这般安慰着自己,可内心不安却如野草般疯长,寻父之余,更时时关注着京中消息。
“以宁王为首的七王结成联盟,率军内乱,众卿有何良策?”
江景深站在上首,居高临下,俯视众臣。
群臣低眉俯首,久久无言。
“臣愿出征平叛,以热血护江山,以忠心守社稷。”
武安王上前一步,率先请命。
众朝臣见状,纷纷对其大加赞许,分毫不提其他。
“两方将士皆是我大梁子弟,如此一来,岂非手足相残?”
江景深久久不语,待朝堂鸦雀无声后,方缓缓开口。
大梁沿袭分封宗室的旧制,诸王割据一方。
像武安王这般凭借实力,在京中安身立命的实乃凤毛麟角。
分封不利于中央集权,犹如豢虎于山,早晚要生祸乱。
历代帝王知之者众,敢于革新除弊者却寥寥无几。
江景深心中雪亮,清清不过是他们借机生乱的幌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