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杀身成义
拦住阿傍罗刹的修士们用生命给楚逝水等人开路，拿鲜血来将他们承托而起。
楚逝水一边担着千万条性命，一边承受着心上的剧痛。
无形的斧凿落下，将他一颗心劈砍得血肉淋漓。
与此同时，还有种隐约的不可言的预感在他脑边盘旋。
可楚逝水没法一直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身后千千万万的人还在苦苦等着他们打破阵眼，从而能自这可怖的阿鼻地狱中出来。
他撑着七杀剑站直身体，将心里头这些繁复曲折的情绪都勉力压下，重新将视线焦距在面前这具骸骨上。
薄冰自他足底蔓延，在极高的温度之下艰难攀过焦黑的土地，楚逝水右脚稍退，足尖一蹬，身形便猛然向前跃去！
姬白玉和萧青云见他有了动作，也借力朝前飞跃。
楚逝水一上就是五重的杀气，凶煞的杀气裹挟着彻骨寒冰，径直朝骸骨劈去！
姬白玉和萧青云也在左右分别劈砍出了一剑，无数道剑影一齐狂烈的轰到这具骸骨之上！
坑底下的岩浆一时间晃荡起来，无数焦土和碎石往外飞溅，动静散去了之后，骸骨却毫发无损。
哪怕是被催生出来的龙族骸骨，破坏起来也极为艰难。
楚逝水眼尾下压，湖蓝色的眼眸里翻滚着什么东西，看向周遭的两人：“我们全力再来一次。”
“好。”两人回答。
楚逝水五指重新搭回剑柄之上，一用力便发出咔咔的响声，白皙的手背上纵横的青筋凸出来。
唰的一声，七杀的剑身冒出极为浓郁的杀气。
他眸间现了冰刺，杀机一瞬而过，六重的杀气极为张扬的迸溅出来，像是张开了锋利獠牙的猛兽！
六重杀气名曰：生杀予夺！
惊天的威势使得整个坑底都开始晃动起来，震得周遭那些地狱狱卒都维持不住稳定。极致霸道的杀气无可阻拦，摧毁面前一切障碍，直朝面前的骸骨袭去！
而姬白玉也握紧陪着她数十年的佩剑，一剑横扫而出，剑芒好似战场之上的万马奔腾而过，嘶吼着朝骸骨甩开蹄子冲去！
萧青云两掌相击，用了一道攻击言灵，身后出现一把巨剑虚影，破开热浪，汇入前面两道攻击之中，齐齐向骸骨击去！
三道攻击猛地与龙族骸骨相撞，发出极为耀目的光芒，一时之间将周遭百里之内的火光都压过！
这是三人最强的一击！
铁链疯狂甩动，最后承受不住攻击的力量齐齐断开。骸骨附近的焦土被一下轰飞，楚逝水等人站在刺眼的光中，望向眼前那副骸骨。
楚逝水的手一点点握紧了。
这一次会成功吗？他想。
——可惜事与愿违。
光芒散尽之后，他们方才看到了这具骸骨的状态，细小的短骨倒是粉碎了，而那些大块的骨头仅仅只是出现了裂纹！
哪怕他们三人用尽全力，也只能将这骸骨毁到这样的程度！
而且照这样下去，想要彻底摧毁这个阵眼，还需要很庞大的力量。
这像一记重锤猛然砸到三人的心头。
那么多人将他们视作希望，用血肉蹚出来这么一条路，好不容易寻到了阵眼，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们没有摧毁的能力。
旁边反应过来的地狱狱卒没有给他们时间，疯狂的朝他们扑杀过来。
这些地狱狱卒好似无穷无尽，从崖壁上密密麻麻的钻出来，一拥而上。
三人一边抵挡着无数地狱狱卒的攻击，一边一次次尝试着朝骸骨攻击而去，但他们的努力在这副坚硬的骸骨面前还是不够看。
裂纹像是被封存在凝固的时间里，数轮攻击之下几乎没有变化。
体内的力量被一点点消耗，阿鼻地狱之中也没有可以补充的力量来源。苍穹之上仍有许多人下坠，流火成群的下落，扑面而来的热浪好似化作绝望，笼罩了他们全身。
楚逝水不知为什么，变得格外沉默，他举剑一次次劈砍过周遭的地狱狱卒，抓紧每分每秒向面前的残骸进攻。
原先不可言说的预感在脑海里逐渐成形，无数破碎的画面挤在他的脑子里，胸腔要被无穷的激烈情绪挤满，空气都被推出。
有种要将人压倒的宿命感萦绕在楚逝水心头。
在又一轮攻击结束，几人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楚逝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我还有一个方法。”他站出来说道。
楚逝水的两臂都有着极深的伤口，被阿鼻地狱之中的烈焰炙烤得发黑发焦不成样子。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连带着脸颊一道都在高温下被严重灼伤。有血水流到七杀之上，凝成了暗红的痕迹。
姬白玉和萧青云闻言顶着热浪朝他投过视线。
“青云，我可能需要你帮个忙。”楚逝水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萧青云。
萧青云闻言站起身：“弟子必当竭尽全力，仙尊有何吩咐？”
楚逝水一时间没有回话，酷热之中只能睁开几丝眼缝，又隔着猛烈的热浪，萧青云看不清楚逝水面上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楚逝水方才出了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遭遇了不测，你能趁我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我的心脏挖出来吗？”
楚逝水这些年里私底下调查过自己的体质，清楚自己是难得一见的琉璃身，而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就是一颗琉璃心。
如果上辈子魔尊殿下能有这么一颗琉璃心，她就不会遭遇后头这些事了。怨魂不会死死缠住她，千毒万邪都近不了她的身。
萧青云被这话惊得后退了半步，眼眶一下子红了：“我不要。”
楚逝水却还在继续道：“挖了我的心脏之后，可以把它炼成丹药，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用些方法让寒舟吃下。还有，把我的尸身收好，或者一把火烧了也行，不要让寒舟发现了。”
他顿了一下，发紧的嗓子带上细不可闻的颤音：
“不要让她发现，这对她太残忍了……这对我们都太残忍了。”
“到时候……你们就同她讲我忽然被天空上一个旋涡卷走，回到本属于我的地方去了。”
萧青云听见这话，发红的眸子一眨，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又在高温之下被蒸腾成雾气。
“我做不到……仙尊你自己跟时师姐说去。”
楚逝水只道：“傻孩子。”
姬白玉比萧青云要稳重得不是一星半点，她听完楚逝水的话之后才道：“仙尊，你这是要同这里玉石俱焚吗？”
她话音刚落，整个坑底忽然开始猛烈晃动起来，他们都抬头望去，千丈的悬崖之上正爆发着战斗——那些阿傍罗刹过不了多久就都会聚集到这里来了。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无望的时刻。
楚逝水道出了实话：“七杀一共能使出的杀气有七重，第七重杀气名为——”
“杀身成义。”
其实邀月仙尊在原书中占据的篇幅还是有限，他的修炼和法术介绍得都不多。之所以楚逝水清楚七杀有七重杀气这件事，是因为原书在邀月仙尊以身祭天的剧情时，将这七重杀气的设定写了出来。
而原书中，邀月仙尊就是为了修补被捅破的苍穹，启用了杀身成义的七重杀气，拯救了修真界，自己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楚逝水：“我们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
他也没有办法了。
要是放作以往，楚逝水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什么遗憾。可现在不同，他想好好活着，他好想一切事毕之后，同魔尊殿下天长地久，好想成天就躺在魔宫的榻上当个好吃懒做的闲人。
可是没有办法。
楚逝水和时寒舟都有一个不曾说出口的共识：
再绵延的情长，再动人心的山盟海誓，遇上某些东西也是要靠边的——那是百代存续，生命火种。
在这些群体性的生死存亡之前，他们责无旁贷。
但楚逝水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时寒舟。他绝对相信时寒舟可以应付之后的一切，他清楚她的性格。
可他最怕的是魔尊殿下会像上辈子那样陷入癫狂的泥沼。楚逝水能明晰的感受到寒舟对他的爱意，他知道自己要是死了之后，她很难轻易走出来。
他却没法为她做些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这颗琉璃心给她。
魔尊殿下会百邪不侵。
什么阴谋诡计都再舞不到她面前。
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相伴。
楚逝水想了想，指尖溢出几缕灵力来。阿鼻地狱之下自然没法用什么玉简，于是他用修真界最原始的方法，将一些话存在了灵力之中，灵力传书。
蓝盈盈的几缕灵力汇成一尾灵活的游鱼，它在热浪之中穿梭。等到阵眼被破坏，阿鼻地狱崩塌的时候，它就会落到时寒舟的身上，给她捎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