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过去。
陈钰看了眼昏昏睡去的宁中则。
起身穿好了衣服。
颇为贴心的替她整理了下额前湿漉漉的发丝,笑着道:“宁女侠,看来得下回告诉你了。”
说罢便走出了船舱。
等到宁中则醒转,已经是子时了。
她“嘤咛”一声。
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舱室中的蜡烛早已熄灭。
身上盖了层厚被子。
过了好久,宁中则才反应过来。
自己是昏过去了?
回过神的她面颊涨的通红,鼻子一阵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
自己又做了对不住师兄的事。
她不配为人妻,不配为人母。
“师妹。”
就在此时,不远处桌子旁的阴影中传来了岳不群的声音。
她猛的抬起头,用被子将自己裹的紧紧的,颤声道:“师兄。”
岳不群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有一会儿。
宁中则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师兄,那陈钰不是...”
“你今天做的很好。”
谁料没等她把话说完,岳不群便打断了她,笑着道:“最后两页剑谱他已经全部给我了,师妹,这下《辟邪剑谱》已经彻底落入我的手中了。”
见自家师兄如此开心,宁中则竟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生生将“陈钰不是太监”这句话咽了下去。
淡淡道:“恭喜师兄。”
“你似乎有话要说。”岳不群见她欲言又止,开口询问。
宁中则摇摇头,眼神清明道:“师兄,以后我不用再做这些下作的事了吧。”
“这个...”
岳不群眉头微皱。
他站起身,踱着步子道:“倒也算不上下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我皆是为华山派出力,问心无愧。”
像是刻意岔开了话题。
宁中则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眼眶泛红道:“莫非我还要这般继续下去?”
她并非是没有火气。
“华山玉女”之名,早在很多年前便令无数人如雷贯耳。
只是因为少时就崇拜岳不群,对其“君子剑”的名号笃信不疑,这才多有忍让。
莫说自家丈夫是堂堂华山派掌门人了,就连那些庄稼汉也没几个能够容忍别的男子染指自家夫人的。
“我不是妓女。”
宁中则眼神冰冷,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岳不群一看,便知是自家夫人动了真怒,心想之前那些办法怕是行不通了。
于是摇头道:“你自然不是,师妹...你是咱们华山派的英雄,倘若华山派能够复兴,师妹你便是最大的功臣。”
宁中则擦了把眼泪,颤声道:“这英雄我当不起,我...我恨不得死了。”
岳不群则反问道:“你若是死了,珊儿怎么办?”
说到岳灵珊,宁中则这才冷静些。
一时六神无主。
岳不群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立刻趁热打铁道:“师妹,你听我一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稳住陈钰,稳住他这个盟友,这样一来,咱们在五岳大会方能占据上风。”
接着叹了口气:“我虽然得了完整的剑谱,却依旧需要时间纯熟消化,目前能替我争取这个时间的只有你了。”
“师兄,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宁中则忍着眼泪,悲戚的问道:“通过这样的方式,即便是让华山派再度复兴,列祖列宗当真会高兴吗?”
岳不群点点头:“一定会的。”
见妻子不再言语,他这才起身,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次日,大舟停靠在松阳河以东的天流港,嵩山派已经近在咫尺。
嵩山脚下的济阳城内,早已汇聚了南境武林的诸多江湖人士。
左冷禅谋划五岳并派,请柬自然不止发了恒山、衡山、华山、泰山四派。
为了坐实并派,江湖上稍微上的了台面的掌门人皆有受到邀请。
陈钰与华山派一行人堂而皇之的入城,当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些江湖人士自发来到街道上,悄声议论。
“是华山派岳掌门夫妇...咦,那青年好生俊朗,莫非他便是...”
“合欢宗掌门陈钰,嘘,慎言,此人可是杀了好几位嵩山太保,与左盟主有血海深仇。”
“好俊俏的公子,若是与之春风一度,也不知会有多快活...”
“呸,天狐派的妖女真不要脸,陈掌门谪仙般的人物,怎会瞧得上你这么个骚货。”
“听说此人的辟邪剑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杀人不过一瞬,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不然丁勉等人是如何死的,就是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哪里来的这般武道修为。”
“呀,他的马朝我吐口水了。”
陈钰一扯缰绳,在胯下乌骓的耳朵上掐了掐,心想这马哪里都好,就是喜欢朝人吐口水。
实在是太没素质了。
转头对着岳不群说道:“岳先生,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休整,等其他几派到了,再一起上嵩山派如何?”
岳不群点点头:“甚好。”
话音刚落,便瞧见数位嵩山派弟子手执五岳令旗而来。
只不过比起往日动辄出动一位甚至数位嵩山太保,今天的排场可要寒酸太多了。
领头的不过是个普通的二代弟子。
此人来到陈钰等人身前,高举令旗:“左盟主令旗在此,华山派岳掌门听令!”
岳不群看了眼陈钰,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上前一步。
淡淡道:“左盟主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华山派奉不奉命嘛...那就不好说了。”
在他身后,岳灵珊高根明等一众华山派弟子已经拔剑出鞘,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从朝露谷开始,华山派数次遭遇左冷禅及其党羽围攻,濒临绝境。
若无陈钰在,怕是早已门派倾覆。
此时此刻还在这装模作样摆五岳盟主的架子,未免过于可笑。
周围围观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这些人来自南境各个地方,对于最近这些时日五岳剑派内部不睦的事也有所耳闻。
却是未曾想到居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那领头的嵩山派弟子眼见事态不对,硬着头皮道:“岳师叔,且先听盟主令是什么再下定夺。”
岳不群眼皮微抬,眼神透着讥诮:“哦~你说~”
他近来说话愈发女态,有时候几乎难以掩饰。
宁中则默默移开视线。
只听对方道:“左掌门令,岳师叔德行出众,君子剑大名冠绝江湖,特封岳师叔为五岳剑派副盟主,请师叔你接令吧。”
六六六。
陈钰差点没绷住。
左冷禅的确无愧于其真小人的称号。
之前找人围攻,欲除华山派而后快。
现在眼见着事态不妙,又想以副盟主之位拉拢,这转换未免有些过于流畅了。
“陈掌门你说,这令我是接好,还是不接为好呢?”
岳不群脸上瞧不出喜怒。
陈钰早知牢岳对左冷禅憋着股怨气,忍不住笑道:“我看岳先生还是不接为好,毕竟他这个盟主都做不了多久了,纵使得了副盟主又岂能坐的稳当?”
那些嵩山派弟子其实自始至终注意力都放在陈钰身上。
此刻见他说话,为首的手执令旗的弟子壮着胆子道:“陈钰,这是我五岳剑派内部事宜,与你没有关系。”
陈钰疑惑的看向他:“你不怕死么?”
对方咽了口唾沫,佯装镇定,义正言辞道:“我知你武功高强,可是这济阳城中强手如云,都是来参加五岳大会的,你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大会前杀我嵩山派弟子,他们定会...呃啊...”
话没说完,便被陈钰一剑斩下头颅。
那人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滚,最终停在了剩下几个嵩山派弟子面前。
鲜血喷洒而出,将那五岳令旗染得通红。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鸦雀无声。
只见陈钰甩了甩手中的长剑,微微笑道:“不好意思,我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