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了一道红底鎏金的小折子,勾起的唇角,胸膛之中却发出一声闷哼。
“遗命?”
“母妃,你新入门的儿媳居然假装了你的遗命去。”
“只是这遗命却与你所说分毫不差。”
他白皙的手腕上腕骨凸起,那腕骨上正系着两条绯红色络子,所用手法均如出一辙。
只是一个出自他母妃的手中,另一个却出自安陵容的手中。
他的五官完美到似用玉石精雕细琢,而此刻那双眸子之中,神色却变得锐利起来。
头发如黑玉般发出淡泽,斜斜的坐在昔年太妃最爱坐的地方,眺望王府景色,偶有风吹过,将那淡薄的绵绸料子吹开,露出他脖颈处细致如美瓷的肌肤来。
他喃喃道:“母妃,你这个儿媳居然打络子的手法与你一般,想来母妃你会喜欢。”
他眸光深邃,想起皇上赐婚的时候,他其实是抗拒的,最开始,他以为是皇上将太后宫中人放到王府中来监视他。
难道他这般荒唐皇兄还是对他有着提防?
直到那日景山寿皇陵之行,他才知晓,他的皇兄提防的是太后。
所以,他的这位福晋,也是在隐藏。
绿俏和阿展之心,他如何不知,只是母妃留下绿俏和阿展,是为了朝着世人展现他的荒唐。
用来让皇兄少些戒心,他自认为伪装得很好,毕竟-他已经伪装了许多年。
他的母妃从他记事起,就一直交代他在所有人面前,只想着玩乐二字。
生怕他一个不察便情绪外露。
接下来这位福晋要做什么呢?
只是,若是她要将諴亲王也拖入深渊旋涡,他的下巴微抬,瘦削薄抿的唇随之勾动,身上气势一瞬间变得孤傲冷清。
若是他的这位福晋,将他的王府拖入旋涡,那么他不介意,让这位福晋亲手消失。
他轻叹了一声,复又起身,从含凉殿走出,少年的身形丰姿如玉,只是此刻那双狐狸眼中,又透露着傲娇,瞳孔之中还带着不谙世事。
安陵容正洗漱完,玉墨站在安陵容的身后,正在用棉布,为安陵容擦拭那如缎长发。
安陵容的手不断在祥云纹路桌案上轻敲,却在瞥见允袐入内的身影之后,心下了然问道:“王爷,皇上今日说了,往后你不许玩蛐蛐了。”
玉墨擦发的手一顿,她转头见了允袐的脸,待擦干了头发,她起身便去了允袐跟前:“王爷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王爷。”
玉墨的神色不断瞥向允袐身旁的荷包,脸上带着谄媚。
允袐的神色委屈,他从身旁将荷包中抓了一大把金瓜子,又数了一半,装回了荷包里,小脸儿皱到一处,但他这双狐狸眼,总让他不论做什么表情都像是“笑”。
“玉墨,说好的蛐蛐呢?”
“本王还等着展现本王的风姿呢。”
玉墨接过了金瓜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重重的点头:“是,奴婢明日便为王爷寻来。”
“玉墨,说好了可别忘。”
安陵容打量着允袐,在她窥见了允袐似乎也有一层保护色的时候,她不打算说破这件事,保全自己的手段罢了。
她不是太后,她对允袐也没有教导之心。
她转过头,沾染了玉肌膏,在手背晕开,朝着双手涂抹而去,今夜是收尾的好时候了。
王府的产业都要被变卖,一想到王府之中所有下人将要全部被发卖,而被吃进去的银子,都要被吐出来。
她神色一暗,就在这时,她耳朵旁传来了允袐的声音。
允袐灼热的呼吸声,不断吹在她的耳朵旁:“安安,明日你可别忘了。”
“本王扶灵回来,就要去上书房,让蒋太傅看看,本王的风姿,这上书房中,皇兄的几个蛋子,哪里知晓那蛐蛐的好处。”
安陵容回转了头,正好对上允袐的狐狸眼,她勾唇轻笑,一把拉住允袐的衣衫,勾得允袐那张脸随着动作往下俯了俯。
“好。”
“安安,你这般可不行,你拉本王的衣衫作何?”
“你当本王是什么?”
“本王可不是那南风馆中的人。”
安陵容红唇溢笑,当什么?
当玩物,只是她更愿意驯服一只聪明有心机的玩物。
她不打算挑破,只是娇笑着:“王爷的风姿当然不是南风馆中下人所能比拟的。”
“皇上发话,妾身不敢不从。”
允袐皱了眉,啧了一声,嘀咕道:“皇兄管得真严,既然是皇兄所说,你就遵皇兄令吧。”
“本王的皇兄最疼爱本王了。”
他神色中带着傲娇,在他准备将手抚上安陵容面颊之时,安陵容欺身上前,将允袐的那只手打落,转而将她的手,放上了允袐的脸上。
带着少年温热体温触感的肌肤,随着凉意手指的抚摸,她能清楚感知到,那脸上的毛孔因着寒凉而起的鸡皮,她附和着道:“谁说不是呢?”
“明日妾身定为母妃重新定个灵牌。”
“许多事,妾身的手做起来是不是比王爷的手要更舒坦些?”
“比如。”她顿了顿,玉指摩挲了允袐的瓷肌,原来,有玩物是这种感觉么。
“妾身抚上王爷的脸颊。”
允袐的神色幽深,下一瞬,安陵容继续摩挲着她的双手:“好了,王爷,该早些歇下了。”
“入宫还有几日。”
她一语双关,而允袐的神色更傲娇了,如同一个尝到甜味,这甜却不够完整的孩童。
“那你早些处理完王府琐事。本王还等着你前来侍寝。”
他伸出了双手,独自上了拔步床,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掀开了外面那能容纳下一个人的床榻,手指轻拍,仿佛在示意快来。
事实上,他想的也是快来。
玉墨不知何时已经带着立春几人出了含凉殿。
她将怀中的金瓜子掏出,给了立春几人一人一颗,小脸上都是羞红。
这,这是她能看的?
她脑海中想起刚才那一幕,不就是县主常说聊斋志异中的艳事?
她抬着小脑袋,心下正在不断的想,就在此时,王府之中的含凉殿正室门前,秋然带着一众的身穿各色长袍男子前来。
“玉墨,福晋可歇下了?”
“今日王府产业查账,账面出入很大,这些掌柜全部都带来了,只是数额实在太大,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定夺。”
“还请福晋示下。”
就在秋然话音刚落的时候,钱嬷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含凉殿正室而来,她今日收到了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如今绿俏被关在了含凉殿偏殿中耳房之中,而阿展受刑,被打得下不来床榻,无奈她只好忍着痛,前来这含凉殿正室。
她想要请太妃灵牌,却听着太妃灵牌已经碎裂。
这两年王府产业大部分都进了她们一家人的腰包,这事若是事发,牵连太大。
她此时只想借着旧情,让王爷出面好生斥责福晋。
只见她行至秋然面前,她的拐杖朝地上“砰”的一声,重重落下:“真是放肆。”
“这福晋刚刚入府。”
“王府产业铺子之中的掌柜便被缉拿,福晋是打算让王府产业无人掌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