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怪你阿姆——那个死了官人之后,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拉扯成人的阿姆——没能多给你些温柔笑意?”旁边闭目养神的董小英猛地怒喝一声。
“董娘子,胡县令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他事亲至孝。”我们出发之前他还坑了我十支百年人参呢。
已经完全被胡镛的情绪所感染的裴解,一边疯狂给董小英使眼色,一边暗暗心疼自己的百年人参。
“董娘子误会了,我只是想说我了解敬平的难处,那是一种对命运的全然无力感。
你刚才的问题很好,我在怪我阿姆吗?当然没有。我只是在陈述我们在命运面前都渺小又无力的事实。
可是即便命运已经如此残忍无情,我们却总还是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敬平是想要通过考功名而一朝天下知,我则是一直希冀着能进核心权力圈。”
胡镛满是嘲讽地话音才落下,彭俭满是哀伤的声音就想起来了:“如今博功名的希望也被掐灭了。”
“青莲居士不是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嘛,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之前想的对自己的用法,是错的。所以上天才安排了这样的经历帮你纠正回来。”丁衣温柔轻快地劝慰着。
“真的吗?”彭俭张着一双泪眼,像一只无措地兔子。裴解看得无感,董小英看得心烦,只丁衣看得心生怜悯,下意识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彭俭乖乖点头。
对这一幕没眼看下去的胡镛,默默地垂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当天酉初时分,当车把式看到双庆城的时候,深深地松了口气;当城上的人得知是裴解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也深深地松了口气。
裴解等人离开的时候,是从后门轻车简行地出发的。
在这期间何志良几次来拜谒,都被留在行在的宫人挡了回去。可是当裴解超过约定时限还没有回来时,宫人们不敢再耽搁,对何志良说了实话。
因此,守城的卫兵当下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等裴解一行人回来。
何志良听说消息,亲自到行在的门口迎接,众人相见又折腾了一番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众人睡了个饱足,用过饭食,裴解再次把彭俭请到面前。
“敬平师兄,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情,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了,有心情了再向前走。所以有些事我必须要说。”裴解开门见山地说。
“我懂得的,你说吧。”彭俭虽然精神还算不上振奋,但是很明显已经比前一天晚上好了许多。
“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还有一个什么秦晋公主的名头,其实这个名头是我用南下宋国的条件换来的。
简单来说,辽国皇室因为一些原因需要我替他们南下宋国,我答应了,他们为了方便我行事,便给了我这个公主的名号。所以,过完年之后,我必定是要南下的宋国的。
而师傅他们本来就是南唐,也就是现在的宋国人,所以现在他们回到了宋国……
你……”
“我去,我愿意去!”没等裴解的话问出口,彭俭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故土难离,不答应呢。”裴解满脸欣喜地说。
“不会,回南国也是我父亲一直以来的愿望。”彭俭的胸口肉眼可见地激荡着。
“那就好。”裴解笑着说:“具体的启程日期还没定,依我的意思,可能在二三月。但是如果朝廷催得紧的话,肯定是要提前的,不过即便如此,至少也回等出了正月。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什么安排,去宋国要带那些东西,办哪些事情,都可以着手准备了。”
彭俭原本愣愣地听着裴解的话,却突然倏地一笑。裴解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你这好端端地,笑什么?”
“我在笑,半年前清风茶楼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娘竟然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你才发现啊?”裴解一脸不满地说:“当年在清风茶楼的时候,我可就看你是独当一面的大人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笑声未歇,就见丁衣一脸喜气地掀门帘进来说:“稷糜你看谁来了。”
裴解扭头望去就看到代素娥迈着莲步款款而入。
裴解惊喜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和代素娥打招呼,可是代素娥却像没有看到她一般,只将一双美目黏在彭俭身上。
“哎吖,这是哪里来的小官人,竟然生得如此俊俏。今年多大了,可曾有婚配?”说话之间,手中丝帕裹着香风在彭俭的脸上轻轻划过。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裴解当即羞红了脸,当即结结巴巴地跟裴解告个别就一溜烟儿地跑掉了。惹得一众女娘在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哎,你别吓他,他是我师兄,是我茂昇师傅的心头宝,真把人吓坏了,要挨罚的。”裴解佯作嗔怪地说。
“我哪里吓他了,我只是对他表示欣悦而已。”代素娥大笑着辩白。
“对于他那么感情内敛的人,你的感情浓度能直接把他溺毙了。要不然我们刚才事情谈的好好的,怎么你一来他就跑了呢。我们还有好些重要事情没谈呢。”
“那正好啊,你想跟她谈什么,交给我,我来给你们做中间人。你放心,只要我出面没有留不下的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留下他?”裴解惊奇不已。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既然被封为公主,又有了封地,总要有些自己的人马。我们山上这些人,不中用的,这样的书生才是急需的。”代素娥就着刚才彭俭的位置坐下,端起丁衣递过来的茶,轻轻啜着。
“既然如此,何必在山上和我闹别扭?”裴解这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既然如此,便靠你了。”
“没问题。”代素娥大笑着一口应下。
“话说你来山下所为何事?”
“你这话问的可就外行了——下山的不仅是我一个,我们五个每个人都带了些兄弟下山,只是他们照顾我是女流之辈,便把双庆县留给了我。”
“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裴解和丁衣的面色皆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