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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番外-雾岫杂谈(下)(精修中~)

6.

而下一回望枯要去天上间,临到家门口了,风浮濯却从后环腰抱来。

“可否不去。”

话语明面是请求,却胜似命令,收紧的两臂更是实诚——倘若望枯不愿,要么跟去,要么强硬留下。

望枯无奈拍他脑袋,心知肚明:“银柳这是又吃醋了?”

风浮濯为她躬身,却无谦卑感:“是。”

望枯:“可舍竹帝君……”

——离情窦初开还差两万年之久罢。

风浮濯:“他是个无情人,却多有口无遮拦,为人更是轻浮。”

望枯耳根发痒,有种道不明的喜欢:“想不到,银柳今日醋得如此狠。”

风浮濯摇摇头:“舍竹帝君本性就是如此。”

望枯每回听他说一次“坏话”,都要细细琢磨半天。

她不止觉稀罕,还觉风浮濯有几分“可人”。

望枯转身回抱:“好,那我今日就因银柳爽约罢。”

风浮濯背脊僵直,迟疑轻拍望枯身板:“……嗯,我已代你送去了赔礼。”

舍竹帝君与寻常君王不同,看到香车美人,会摇头推诿;撞见歌舞升平,还会胃里翻腾;看到天下政务,更要逃到天涯海角去。

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平躺在一竹筏上,随山野溪流进退。这竹筏上还得有一个伺候他的人——再给他按按摩,松松筋骨。

刚好,路清绝因风浮濯,更因其他尚未言说的事,而有气无处撒,风浮濯好心将他“引荐”了去。

望枯的事儿还没完,在他怀里一顿乱拱:“银柳,你骂了这么些人,为何独独不骂我呢?”

“……”

这一声讨,倒让风浮濯神色细微闪动,平生第一回听到此等请求,自当难以应对。

他只是认真作答:“望枯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像那一日在祉州,说我不可乱吃鲜血,还有后来,跟我回了巫山,用神色指责那些‘相对粗鄙’的妖怪时……”望枯牵着他的手,话里雀跃,“还要带着那种,我惹银柳不快的神色。”

风浮濯本是一轮孤月,旁人磨几百万年也拉不下来。

望枯却可以,且仅仅用了几年。

还让这月,被大浪湿了身,泥泞不堪。

风浮濯哑然:“……”

望枯有太多奇思妙想,他这一回却猜不透。

望枯:“银柳若是不愿,我便还是去罢——”

她一肚子坏水,作势要走,又终究被他一把揽回怀抱。

“答应的事,便不准反悔。”

望枯笑了笑:“我也对舍竹帝君反悔了,怎的不见银柳如此教诲了?”

风浮濯:“……望枯。”

望枯狡黠抻眼:“正是如此。”

束手无策,轻易拿捏。

风浮濯:“……”

他也大致能懂了。

但要与望枯说那败坏时风的“脏话”。

风浮濯这辈子也做不到。

他神情严肃:“不可。”

望枯心猿意马,趁其不备,昂首吻去他的唇角:“对,就是这副模样。”

风浮濯:“……”

无言以对。

望枯卖乖:“银柳与我行房时,不是总对我说,‘听话’、‘忍着’、‘不疼’……么?”

照着这个来就好了。

……

……

风浮濯彻底没了辙。

今朝日头毒辣。

他快被晃晃青天吞没了。

望枯:“所以,银柳可是能说我的‘坏处’了?”

风浮濯:“仍旧不行。”

望枯誓不罢休:“那板着个脸呢——”

谁知,风浮濯将她抱得更紧:“望枯,你已足够听话了。”

他本就不是狠心之人,如今又如何舍得。

霎时,望枯两眼失神,好似再次成那了没骨头的软藤枝。

可这一回,却是因为这个看似远在天边,却近在咫尺的人。

好话实在耐听。

她喃喃地:“既然此事不行……双修呢。”

风浮濯:“……”

——更替一句,便能粉饰太平了?

但他没说“不可白日宣吟的大道理”,只是轻轻托起她的手。

“何时想停下了,定与我说一声。”

望枯重重点头。

第二日,神鸟传信,里头只有一物。

上古神兽“睚眦”的两根遗留仙界的龙须。

明意为,睚眦必报。

深意为,“嘘”。

——风浮濯,你最好少与望枯教唆了。

7.

风浮濯处事能从寻常人的“一日诸事”、“一个时辰的事宜”,精确到“一刻钟要行何事”。

因此,往往望枯打个盹,风浮濯就将本月府邸需用的柴火、上旬的账目、招待客人的零嘴、一周伙食等等,通通安置妥当。若是困乏了,寻一张案几,撑头三刻钟就能精神抖擞一天一夜。

望枯对房事有了好奇心,也是归功于风浮濯。他往常会大汗淋漓,又不容许汗水落去望枯身上,的确没什么稀奇古怪的本事,只是英才处处占上风,又因身物极佳,不知收敛,时常忘记时辰。

两天两夜只是开个头,这回倒是缠绵了三天一夜——自然也有喘息之时,但无非是给望枯套了身薄衣,抱去洗漱更衣、吃口热饭。

可每至此时,也会干柴遇烈火,就地一取。

望枯两腿轻飘挂在风浮濯腰身,还是靠他两掌托起才有力道。如今风浮濯倾身要吻,望枯少有露怯,一把推开。

“灶王爷看到,可会不允我们生火了?”

风浮濯脸庞一沉:“……他看不到。”

他当然看不到。

若能看到,早在五年前,风浮濯自恃天衣无缝地藏匿时,就已被晓拨雪找到了。

没过几日,晓拨雪的确登门时,先拿团扇一挥,好似嗅得什么恶心之物。

她是不愿与风浮濯共处一个屋檐下,与望枯倒是因为兰入焉的传送符约见好几回了。

她还坐当年的位置:“望枯,可曾告知师尊,你这些天做了什么坏事?”

正是秋收冬藏好光景,望枯的摇椅,被风浮濯铺上狐狸毛,烈火满身——为此,他第一回杀了生。风浮濯原先也是不忍的,翻山越岭好些年,才从融州一山,觅得一个作恶多端的老狐狸。同胞都撕咬了大半,还曾跳入屋中,吃了一个刚落地的男婴,这才敢下狠手。

望枯:“不知。”

桑落嫌这儿磕碜,站去晓拨雪身后增添气量:“风浮濯呢?”

望枯:“师尊们要来,定是不喜见他,我便将他赶了出去。”

桑落两眼一凝:“你还想护着他不成?”

望枯无辜:“从未有过此心。”

只是她想吃凌嵘酿亲手制的山楂膏了,现今去了万苦辞若生录“判官”了,难免抽不开身。

风浮濯便亲自动身去魔界,拿着方子和千字笔录归来,决心大干一场。

这便跟着一间糖水铺的掌柜,亲自采摘一篓子的鲜山楂,起早去了,夜里也未现身。

晓拨雪下巴抬人:“无名,把他拖过来。”

无名正有此意:“是!”

风浮濯回来得很快,怎需无名的“拖”?正因干着粗活,长发高高梳起,虽不是鲜衣怒马,却也为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风浮濯利落跪下,不着一词。

晓拨雪一品幽茶:“无名,随意拿什么打她。”

说是无名,桑落也好似久不磨刀,提鞭上阵。随行的还有沃元芩、吹蔓、续兰。沃元芩又赚大钱了,整个人珠光宝气,看热闹也津津有味;吹蔓还是不成气候,揪着裙衣不敢看;续兰却是几分迷蒙,为望枯写下一行字,笔锋刚劲。

——这是为何?

望枯答:不知为何。

无名:“倦空君!你明知我们要来,还将她弄成这副模样!亏我前几日还有心为你说话!如今!是我瞎了眼了!”

她赤手空拳落腹,招招声重,也能让风浮濯干呕一口血——“神”体也并非坚不可摧。

晓拨雪抬眸:“无名,莫要如此鲁莽,莫要负伤。”

望枯也道:“无名师姐,若是我来呢?”

三人停了动作,一致看她:“……”

晓拨雪颔首:“我记得,你能用旁人的法器。那便拿过桑落的灵鞭罢,如何?”

望枯:“好。”

风浮濯腹背受“敌”,遍体鳞伤,足足三百五十下都捱下了。

听得此话,他蓦然抬起头。

风浮濯:“不可。”

望枯:“为何不可?”

“你那时在银烛山水下,便是被此物害了。”那一抹惨败,风浮濯没齿难忘,“望枯,你指,我来替你打。”

沃元芩没忍住,真将此地当戏台子了,当即拍手叫好:“有骨气!”

望枯眼前一亮:“……好啊。”

晓拨雪没有异议,只因风浮濯对自己下手,比对火狐狸的力道都要狠太多——险些堕回佛胎。

大有“烽火戏诸侯”之意。

望枯做了坏事,才后知后觉抱住跪在地上的人:“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风浮濯双手是血,只轻轻一笑,用下巴顺了顺她的发旋:“嗯,不过下次可以更狠一点。”

不心软才是望枯。

晓拨雪起身离去。

多亏风浮濯的痴情,此事就此收手了。

晓拨雪的这一世,淋过太多雪了。

但今朝淋一回,又哪管来日?

望枯还能自在随心,就最好不过。

8.

至于席咛为何没来,也是被路清绝困住了。

他说,“二十八了,山上还有傲雪凌霜可看……不过,我不会来的,怕碍了你的眼。”

隔着一叶画屏。

当席咛腊月二十八来了那座山,路清绝还是来了,且像是日日都来。

路清绝仓皇逃走:“席咛……莫要走,我这就下山。”

席咛:“路清绝。”

多少年不曾喊过他的姓名。

路清绝手心发烫:“……”

久到他也忘了。

席咛:“你将我叫来,又为何什么都不与我说?”

长风一过,腊梅也簌簌落下梨花了。

年关将至,是该迎春。

路清绝:“我有话说的。”

他脑海一空。

“席咛,我喜欢你。”

若喜欢是一页压在心底的纸张。

路清绝埋了千百张。

才让这一昭然于世,显得如此轻易。

席咛没有看他,只是思索许久,摘下一朵腊梅。

“路清绝,我也是。”她抖了花上风雪,再转手赠予,“但只是家人的喜欢。”

是住久了厌烦,是长久不见会想念,是争执了会面红耳赤,是静默了也安心,却总希望他年年岁岁总安康。

但永远不是爱。

路清绝良久后,才笑着自语:“好……多谢。”

说着好话,却落荒而逃。

泪水都往心头倒灌了。

席咛回头说:“路清绝,以后不必偷偷看我了。我很好,也从未变过。”

雪落了。

你也是。

9.

除夕夜当日,万苦辞忽地告知望枯一个重大喜讯。

“你先前提过一嘴的骨灰肤玉,好似就是与那木头……不,娪的材质一模一样。”

想来这上古法器也是休忘尘杜撰的。

早在那时,他就相中了风浮濯这一要害。

望枯将娪立了一允“牌位”,好吃好喝都分她一碗。谁曾想,今日显灵了。

只是从那下来的,不是她,而是两个亡魂。

一个俊逸非凡:“夫人,咱这儿媳果真可人。你说说,那臭小子是靠什么骗到手的?”

另一个……却是古丝?

古丝冷声:“风大人,望枯就是望枯,与谁人儿媳、夫人,皆无瓜葛。”

风长引忍俊不禁:“夫人,每回逗你都能上套,这该如何是好?倘若我真这般无耻,还能将大名鼎鼎的古丝姑娘骗到手么?”

风浮濯也闯入,尚未看清,就拦在望枯身前。

“柳儿。”古丝眉目依旧,“把望枯给我。”

风浮濯迟疑许久:“……”

风长引叉腰护人:“臭小子,这是你娘,礼数都学哪儿去了?”

风浮濯缓缓吭声:“父亲、母亲。”

望枯扑上古丝面前:“姑娘,你为何来了?”

古丝心头一软:“我原以为会魂飞魄散了,谁曾想,又被困在一个方匣子里了,风长引也在,可惜沉眠太久。日后有什么事,都可与我们问问。”

望枯也发觉,休忘尘对善人总会留有一丝同情。

之余古丝,也必定是此个道理。

二人落座,无非就是加一双碗筷,看他与望枯吃些山珍。

古丝还打趣:“柳儿,许久不见,是生分了么?”

风浮濯沉声:“……的确。”

古丝却摇摇头:“当初是我弃你于不顾,你能如此,也是应当。”

风浮濯摇头:“世事变迁,何必言说过往。”

古丝:“哈哈哈!确是此理!望枯来说?”

望枯正色:“古丝姑娘,风大人,我不会与银柳成婚的。”

至少眼下不会。

风长引早已知道这姑娘的脾性,却假意刨根:“噢?那为何呢?”

望枯:“只因为,我有我的自由。”

一语胜千言。

风浮濯浅笑颔首:“是。”

他绝不剥夺。

……

世上路途有万条。

望枯偏要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