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问九卿 > 第47章 无妁私盟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薛月楼早早便过来了,换了一身颜色鲜艳的新衣,上了脂粉,整个人添了朝气,牵着六岁的儿子铭哥儿,表情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可便是下人瞧见,也都偷偷议论,姚二姑爷出事,二姑奶奶的气色,竟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她去见过老太太和傅氏,便径直到梨香院来。

薛绥打量她的脸色,笑得眉眼舒展。

“如意,快给二姑娘看座。”

薛月楼也不同她客气,坐下来接过如意斟的茶水,这才说起姚围的事。

“姚三爷的命是保住了,但眼睛坏了,看不清东西,话也说不太明白,成日里要死不活地呻吟,咳嗽,床都起不来。大夫说,这是污液吸入,致肺气壅滞,损伤了腑内,津液又化为痰涎,阻滞气道,灼伤肺阴,溃疡眼角……”

她是笑着说的。

薛绥是笑着听的。

比起死,生不如死的姚围更惨,也再欺负不了她了。

薛月楼压不住心头的快活,不等薛绥询问,便又开口。

“姚府一家子愁云惨雾,把上京的名医都请了个遍,却都说棘手,再怎么治,大抵也恢复不到原样了。他爹娘和寡嫂哭得死去活来,逼我去侍疾,我倒是乐意,横竖他眼下由我摆布……我如今可是心甘情愿地侍候他了。”

薛绥微微一笑。

“姚三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没想找人算账?”

薛月楼轻笑:“找谁算账啊。姚三爷背心的伤,一看便知是猫爪印,难不成把上京城里的猫都抓回来审问一遍?”

看她神情愉悦,薛绥也笑。

办这种事情,摇光师兄很有心得,有的是办法。

她想了想,唇角挂着几分笑,问得讳莫如深。

“近来姚府可有反常?”

薛月楼一怔,看身侧没有旁人,这才从宽袖里取出两份卷成筒状的纸卷,递给薛绥。

“这是我从他书房找到的,六妹看看可有用?”

姚围的父亲是内史侍郎姚弘,平常负责朝廷政令的起草,审核,传达,也参与一些档案典籍的整理,他可以接触到朝廷的机密政令和重要公函。

可薛月楼给薛绥的东西,却不与这个相干。

而是官员的任免……

今年的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日,分别有三场科考。春闱结束后,便有不少地方学子留在京中跑官。

这姚侍郎父子求到平乐公主名下,趁机捞了不少油水……

他们原是一党,姚围的嫡亲妹子姚敏君,便在平乐公主的“女人坊”里做掌事,是平乐的心腹走狗之一。

“很有用。”

薛绥收下东西,朝薛月楼微微一笑。

“二姐可愿和离,彻底脱离姚府?”

和离两字,听得薛月楼很是愕然。

“六妹妹……这如何做得到?”

自古女子被休容易,和离却是难上加难。

从她嫁入姚府,便是两家联姻的工具,在受尽屈辱的日日夜夜,她甚至求过姚围休妻,都未能如愿,哪里能摆脱得了?

“容我先卖个关子。眼下二姐保全自身,再好好享受侍候姚三爷的快活。在府里有什么难处,便去找方管事,他自会相助。”

薛绥说完,又起身走过去轻抚蹲在地上玩的孩子。

“铭哥儿,来,叫姨姨……”

铭哥儿抬头,茫然地看着她,嘴角挂着涎液,目光呆滞,分明是痴傻模样。

薛月楼暗自一叹,神伤不已。

“铭哥儿是三岁时病发的,找了无数大夫,吃了数不清的汤药,仍是不管用……”

薛绥将孩子抱起来,笑道:“还挺沉。”

薛月楼道:“幸好他这张嘴巴还好用,能吃能睡,不然更该发愁了。”

薛绥掂了掂孩子的身量,发现他比寻常孩子生得还要修长壮实一些,五官也像薛月楼,清丽雅致,若不是这病,长大了该是一个多么英俊的美男子。

她看着薛月楼:“你要不要把铭哥儿留在梨香院住几日?我再找人再来替他瞧瞧……”

薛月楼脸上浮出一份希冀。

她那日能活下来,全亏薛绥出手。

“六妹妹原来是神医?”

薛绥讪讪地笑了一下。

“我不敢称神医,略懂皮毛。”

薛月楼以为她是谦逊之词,千恩万谢。

但薛绥是认真的。

她在旧陵沼学习十艺,其中一技便是“医”。但在医术一途并不专精,真正厉害的是她的大师兄天枢,那天救薛月楼的药丸子,便是天枢给她保命用的……

只是这种事,她不便告诉薛月楼。

于是又抱起铭哥儿,换了话题。

“前头这会儿该热闹起来了,我们也去瞧瞧?”

薛月楼日子有了盼头,脸色好看许多,连忙应声跟上。

“端王来了,宾客比寻常更多。这上京城里数得着的人家,都送了贺礼……”

凡尘俗事便是这般,便是心内里想要精神高雅一些,也不得不在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中随波逐流,拼命求生,人人如此,无可避免……

薛绥眼神淡淡的,笑容不改。

“正该的。”

正该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薛家嫁女的排场,看看薛月盈的十里红妆有多么丰厚……

-

酉时许,靖远侯府迎亲的队伍到了,一路上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经过福安巷,声势浩大。

薛府的府邸在福安巷的正当头。

两侧早已围满了百姓。

有薛府的丫头,在门口撒喜钱、发喜糖,气氛很是热闹。

“花轿到了,新郎官来了!”

顾介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头上戴着乌纱,英俊的脸庞泛着一抹红晕,双眸明亮,身姿挺拔,笑容仿若春日暖阳,看上去意气风发。

他频频拱手,笑着向周遭施礼,引来笑声阵阵。

“好俊的新郎。”

“顾五郎才名满京,仪表堂堂,多少名门闺秀倾心于他,却独独钟情于薛府姑娘。”

“那也是薛府门楣高,才能招来这般出色的姑爷……”

顾介在一片赞誉声里走到府门前,翻身下马。

大门口,薛家的几个兄弟以及叔伯堂亲和亲眷家的小子,全都像那撒欢的鸟雀一般,叽叽喳喳地挤在那里,喊着叫着要新郎过关才能入内。

祖辈传下来的风俗,任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吟诗作对,顾介自不在话下。

几兄弟欢欢喜喜出题,顾介答得又快又好,引来满堂喝彩。

这时,三房的小儿子薛驿从人群里挤出来,举起双手,笑嘻嘻地嚷嚷。

“我也要问,我也要问。让我出题!”

这小家伙虎头虎脑,叉着腰往人群中间一站,登时引来众人大笑。

“你做新郎官还早,可不要起哄……”

薛驿小脸涨得通红,大着嗓子尖叫。

“我要问新郎官,‘无妁私盟,暗结珠胎,同牡牝之媾’,这话究竟作何解释?我听到有人说,说我四姐姐和四姐夫便是如此……”

小孩子的话,好似热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

周遭霎时寂静,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孩子还小,说什么都不算心机。但这字字句句却似巴掌般扇在顾介和薛家人的脸上。即使那些不知情的好事者,听了这话,也都会心一笑,多少有些明白了。

顾介的笑容尴尬异常,喜庆的气氛也变得微妙。

喜娘见多识广,赶紧让人将薛驿拉走,薛家郎君也不再闹腾,洞开大门放了行,顾介闪身入内,假装看不到那一束束火辣辣的目光,听不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小薛驿被奶娘带进去,钱氏当着老太太和大夫人的面,黑着脸训他一顿,把孩子说得要哭不哭的瘪嘴,默默流泪,老太太又心疼了。

闹这一出,丢薛家的人,薛庆治脸色很不好看。

但喜事当头,也不可能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跟三房的人吵一架。

薛庆修倒是无甚在意,摸着儿子的头,嗔怪钱氏。

“骂他做什么,童言无忌。驿哥儿正是好学的年纪,知道他四姐夫的学问大,这才去找他解惑。多大个事?犯得着大惊小怪?”

他大大咧咧惯了,钱氏哭笑不得。

私下里,她悄悄问薛驿:

“你老实告诉娘,谁指使你干的?”

薛驿吐个舌头,跑得比风还快。

“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钱氏也只能好笑地叹气。

“这也是四姑娘自己作的孽,怪不得谁。”

-

琉璃阁。

薛月盈还没出门子,便听人说了门房上的事。

她气得满脸涨红,心跳加速,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害得妆娘耐着性子补了一回妆,几个人轮番哄慰片刻,这才压住那份气苦,接过绣着双生并蒂莲的“喜扇”,在喜娘的搀扶下,掩面出门,去庭院摆放的祭台前,跪地磕头,拜别祖宗父母,然后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门,如意瞧着很是遗憾。

“竟让四姑娘就这样轻松地走了,可惜,可惜了。”

小昭抱着双臂,点头称是,“何不杀之……”

如意咋舌,“你为何总想着打打杀杀?”

小昭看着她,“咱也没有别的本事。”

薛绥替铭哥儿擦着口水,瞥一眼她二人,浅浅一笑。

“只怕也没有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