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夫人找我何事?”
在人前,姬小颂唤姬母一声“母亲”,但是在人后,她都是称其为“姬夫人”。
姬母见她这般疏离模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眼神微微闪烁,强扯出一丝笑容,故作亲和地说道:“不日你将嫁入东宫,我也有些事情要和你交代。”
说着,还向前迈了一小步,做势要拉姬小颂的手。
姬小颂仿若被烫到一般,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姬母的触碰,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语气里满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不必了。我生长于乡野,性子顽劣,不是几日的教诲就能有所改变的。”
姬母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隐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叹着气说道:
“我们好歹是亲生母女,何必这般生分?”
姬小颂听闻,忍不住“呵”了一声,眼中寒芒一闪,盯着姬母的目光仿若能将人看穿,语气里满是讥讽:
“呵,姬夫人,你们一家可从未把我当作家人啊,现在这个时候突然假惺惺地来找我,难不成又是想给我下毒?”
姬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愕与慌乱,嘴唇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
“你都知道了?”
姬小颂神色冰冷,双眸仿若寒潭,直直盯着姬母,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残酷的冷笑,声音仿若从牙缝中挤出,冷硬又决绝:“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的腌臜心思。”
她微微仰头,眼神里满是轻蔑,似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少在这惺惺作态,想演母女情深,找错人了。我早过了对亲情抱有幻想的年纪。”
言罢,姬小颂连个眼神都未给姬母,对着子汐,声线冷得能冻死人:“子汐,把这无关之人,赶出去。”
子汐神色一凛,疾步上前,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语气森冷:“姬夫人,请你立刻离开。”
姬母呆若木鸡,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姬小颂,似要用目光将其千刀万剐。
可面对子汐散发的压迫感,她终究没敢造次,咬碎银牙,转身,脚步踉跄地夺门而出,离去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子汐见姬母灰溜溜地离开,立刻快步上前,双手稳稳抓住两扇门扉,用力一合,“砰”的一声,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发出沉闷声响,彻底阻断了外界窥探的可能,也不再让其他人有踏入的机会。
她转过身,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甘,看向姬小颂,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那些毒何不直接送还给他们?”
子汐实在难以理解,在她看来,以自家小姐出神入化的本事,只需略施手段,便能悄无声息地让这些心怀恶意之人永远消失。
何必日复一日地容忍他们在眼前晃悠,一次次地用那些不堪的行径来玷污小姐的眼睛。
姬小颂神色平静,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不起丝毫波澜。
她轻轻抬手,随意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动作优雅又从容,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他们死了,我也嫁不了,还得守丧三年,这不是亏本的买卖吗?”
说到这儿,她微微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更何况,我也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姬小颂踱步至窗边,伸手轻轻推开窗户,微风拂过她的面庞,撩动几缕发丝,她凝视着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玉兰花,继续说道:“他们的所作所为,自会有因果报应。我只需等着,看他们自食恶果便好。必要时,推波助澜即可。”
她以后是要成仙的,而成仙之人,最忌讳手沾血腥。
除非自保,断然不可随意取人性命。
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她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姐聪慧,子汐明白了。”
*
次月初八,宜嫁娶。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至姬府,行催妆礼后,姬小颂本应由姬家的其中一个弟弟背出阁,踏上花轿。
但是两个弟弟都不情不愿的,最后还是姬父选了大的那一个弟弟站了出来。
可当他真的站出来后,姬小颂直接绕过了他,根本不给他接触自己的机会。
观礼的官员家眷和百姓虽议论纷纷,但是有提前藏在他们中间的人引导,这声誉倒也没有被传得多么不堪。
一路上,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到东宫后,新人行牵巾礼,红绸轻牵,步入礼堂。
行沃盥礼净手,同牢礼共食一牲之肉,而后行合卺礼,二人共饮交杯酒,从此合为一体。
因楚青云的身体原因,现场的官员们也没有人敢让他喝酒。
完成合卺礼后,稍作休憩,便到了姬小颂面见宾客的时刻。
东宫的宴客厅内,灯火辉煌,高朋满座,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皆身着华服,齐聚一堂。
姬小颂在侍女的精心侍奉下,整理凤冠霞帔,迈着莲步,仪态万千地走进厅中。
她身姿婀娜,气质雍容,举手投足间尽显太子妃的端庄与大气。
“太子妃万安!”众人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姬小颂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笑意,轻声说道:“诸位大人、夫人免礼,今日乃本宫与太子大喜之日,承蒙各位拨冗莅临,实感荣幸。”
随后,她在楚青云的陪伴下,逐桌向宾客敬酒致意。
走到每一桌前,姬小颂都会亲切地与宾客寒暄几句。
面对长辈,她言辞恭敬,尽显晚辈的谦逊;
面对同辈,她态度亲和,笑容暖人。
待她走后,众人皆是窃窃私语。
“不是说太子妃是从乡下来的吗,你们瞧她那规矩礼仪做派,哪里像乡下的野丫头?”
“姬府莫不是藏着掖着,怕这个优秀的女儿被其他人家盯上,所以才这般?”
“姬大人这么做,那可就是得罪吴王了啊。谁不知吴王作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早就有与姬家结亲的想法,只是当时的姬二小姐心悦太子,这桩婚事才不了了之。”
“谁知道呢,话说姬二小姐也该议亲了吧?”
“依我看,姬二小姐虽说心高气傲,但如今姬小颂成了太子妃,姬府水涨船高,她的亲事怕是也能攀个高枝。”
“还能有谁比太子更高?”
“慎言!”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妃这般出色,往后这东宫怕是要在她的操持下,更加井井有条了。”
“是啊,皇家有此贤内助,也是我朝之福啊。”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即使后面没了话,众人也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桌的吴王神色淡淡,仿佛自己被卷入这场讨论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但他手中的酒杯却被暗暗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原本用于轻晃酒杯的拇指,此刻不自觉地反复摩挲着杯沿,动作虽细微,却带着几分狠劲,似要将杯身捏碎。
吴王嘴角依旧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适时附和着旁人的闲话,可当目光不经意扫过姬小颂与楚青云的身影时,眼底瞬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阴鸷与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