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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益通敌买国,你杀了他,是他罪有应得,可你假冒虎符调动营房,险些害得储君被误会弹劾”

文帝看着跪在眼前的凌不疑,语气深沉,

“你究竟,意欲何为?”

白天他在大臣面前维护义子,但是有些事情,到了晚上必须说明白。

宣明殿是文帝的处理政务的书房,偶尔也宣几个臣子聊天。

此时屏退了旁人,只数支灯架上的火烛,燃烧跳跃。

跪在边上的三皇子先为他辩解,

“父皇,子晟也是迫不得已,情急之下才会”

“情急个屁!”

文帝直接打断了他的狡辩,

“霍氏虎符本该销毁,朕把霍兄的遗物给他,是留个念想,没什么人知道此事,他却敢以此来假冒,不仅损太子的声誉,还污了霍家军的遗名!”

其实文帝心底的怒火并不多,更多的是失望与可惜。

凌不疑非要用虎符,非要调动军营吗?当然不是。

他府邸军营似的,黑甲卫上下都听他指挥,而且多是霍氏当年的部曲,报这个仇也理所应当。

而凌不疑却舍近求远,为什么?

因为他心存死志,不打算带那些部曲一起。

因为他不在乎太子会不会被弹劾,甚至有意让储位换个人来坐。

文帝终于问出了那个疑虑已久的问题,

“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

凌不疑没有开口,三皇子可毫不犹豫,

“没错,儿臣以为,皇兄本就不堪为储君,他担不起这座江山。”

“逆子狂言!”

文帝立马骂回去,“他担不起,难道你就担得起江山?你皇兄是有不好,可他比你仁厚!”

三皇子昂着头又想说话,却突然被人抢先开口,

“还请陛下恕罪。”

几人抬头,是从外面进来的崔琢,白袍染上烛光,显得温暖柔和。

可她面上的恭敬,却透出点冷意。

“请什么罪,快起来”

文帝摆摆手,“怎么这个时候来,可是出事了?”

其实也不算很晚,只是她原本已经出宫了,却又在宫门要落锁前进宫来。

而上次让她夜叩宫门的大事,就是凌不疑灭了人家一个府。

文帝实在没法不担心一下。

“臣这个时候来打扰陛下,又在外头听见两句不该听的”

崔琢周周全全的行完礼,不紧不慢道,

“等会可能还会说点不该说的,所以先请陛下恕罪。”

装模作样的。

文帝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什么心思,手一挥,“大胆说。”

崔琢又一摇头,

“臣刚进来的时候,耽误了三殿下说话,还是请三殿下先说完吧。”

你还谦让起来了?

三皇子胸口憋了口气。

刚才那么关键的时刻,被她打断了,现在再说什么,不仅得掂量着,效果还大打折扣。

不过他还是得说。

“父皇,君主无所谓刻薄与仁厚,只要依情理行事,皇兄该奖的不奖,该罚的不罚。

前有王家父子损兵误国,后有楼氏楼犇明珠蒙尘,父皇以为,这样的仁厚是好事吗?”

“住嘴!”

文帝气的用手连连指他,

“你这个孽障!你自己性情褊察,你有什么资格非议你那仁厚的皇兄!”

崔琢心里叫好。

褊察,褊狭苛察,即狭隘苛刻,喜欢暗地里搞小动作。

不愧是亲爹,形容的不要太精准犀利。

文帝没多搭理三皇子,目光如炬,注视着凌不疑,

“子晟,你也认为,太子不该为储君吗?”

凌不疑保持沉默到现在,才说了第一句话,

“陛下,臣在太子不过短短数月,就已能总领东宫所有事务,幕僚,税报,密报,令符印信也皆在我手。

等将来太子登基,若我想,臣立刻就能专国秉政,独揽大权,陛下难道愿意看到这样吗?”

“呵”

崔琢冷笑,

“凌将军是说,你仗着太子殿下的信任器重,插手东宫事务,僭越犯上,还洋洋得意,反过来觉得太子殿下无能是吗?”

要不是陛下在这,崔琢真想给他一脚。

他以为他的权利来源于谁?他以为他的地位来源于谁?

因为陛下拿他当义子,太子拿他当兄弟,所以他才是十一郎、凌子晟、凌将军,才是光鲜亮丽,惹人艳羡的光禄勋。

结果他就以一副自得自大的傲慢心态,想给这个国家换个储君?

文帝原先还在思索,一下子被清醒过来似的,脸色也变得阴沉。

他当初一登基就立了太子,是因为这个儿子是他带在身边,最费心培养,给予厚望的一个。

太子的缺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那并非致命无法改变的东西,美玉带有瑕疵,不影响他的本质。

你凌子晟凭什么,凭什么代替皇帝做决定!

表面上与太子亲厚,实际上和老三搞到一块去。

他是给太子帮过忙,收拾过尾巴,可他从中没有得到好处吗?没有得到权利与地位吗?没有被人敬畏讨好吗?

文帝越想越愤怒。

他是个宽和的皇帝,他不介意也不害怕把权利分给臣子,他欣赏所有有用的人才,他希望天下能越来越好。

但这不意味着,有人可以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可以高高在上的认为一切理所应当唾手可得。

文帝眸色深沉,语气莫名,“既你这般说,你为何要弃了这专权秉政,大权独揽的机会啊?”

虽然因为崔琢,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顺利,但是凌不疑觉得事情还在控制范围内。

他面容坚定,眼神决然,“臣心不贰,从未想过取而代之,但臣,愿意为了国之安稳,担这忘恩负主之名。”

他自信对上文帝的视线,

“臣认为,太子,担不起这重任。”

为了更适合的储君,为了国家的未来,宁愿背负骂名。

多伟大多光明的形象。

可不嘛,史官在这,都得记∶

皇帝昏庸,太子无能,幸亏他凌不疑大公无私,舍弃自己当摄政的机会,换了一个明主上位。

一个刻薄所有人,只维护他凌不疑的明主。

崔琢在御前翻了个白眼。

好坏都让你占了呗,国家没你要灭了呗,所有人都该跪谢你呗。

纯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