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四百四十二年,八月十二日。
深夜,伏安镇外山林。
巡逻队驻扎营地。
妖魔狂嚎、雷鸣雨声,还有......人的惨叫。
一片混乱,这里彷佛在进行一场欢愉盛宴。
“林头!”
“别管我,你们趁机快走!”
“爹!”
“林白,你爹要去引走它们,你跟我们走!”
“不,我要去救我爹!”
“那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林白!林白!”
林白抄起一把衙刀,踩着泥浆,直接冲出了营地,雨水很快沾湿了衫衣。
向着山上,不顾一切的跑去。
他要寻回父亲。
借着闪电一瞬间的亮光,林白看到泥浆之中的拖拽痕迹,空气中也传来猪妖独有的腥燥之气,浓郁得连雨水也无法遮盖。
林白心中一紧,沿着痕迹,继续上山。
“霹!啪!——”
面前的陡坡上赫然出现一道黑影,林白瞳孔骤然紧缩!
它正喘着粗气,寻觅猎物一般,蹄子不安分的踩来踩去,那对赤红的眼睛,犹如索命魂灯,在黑暗中飘荡。
林白右手下意识按在刀柄之上。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
他很想先动手,可是伏魔刀法他还没练熟,如果不能出其不意,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身死当场!
但在此见到猪妖,说明父亲应该就在附近。
林白闭上眼睛,查看识海中的青黄古书——“推演录”。
数年前穿越时,这本书就出现在自己的识海中,可以让他灌注寿元,推演功法。
功法:
【伏魔刀法(未入门):可推演至入门境界,需要消耗寿元:十年】
可当他看向自己的寿元,那里写的是:
【剩余寿元:三年】
林白惨笑,即便是穿越到这方世界,这副身体原主人也是一个早死鬼!
唯一让他暖心的,这一世还有个父亲,而且对他还算不错,不像前世,从记事起便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
林白睁开眼睛,雨水滑过他的喉结,此刻他就这么和那对赤红眸子僵持着。
“轰!——”
一声雷鸣炸裂,似乎刺激了猪妖的神经,它像一块滚动的巨石,朝着坡下猛然冲来。
林白果断松开刀柄,转身向着路边跑去,一跃而起,抓住了悬垂的树枝,翻身上树!
阴雨凄凄,猪妖刹足,在黑暗之中滑出一道长长的泥印!
它猛然回头,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一盏摄魂阴灯,四处搜寻刚才那个人类的身影。
那个人类,不见了。
......
林白飞奔,磅礴的雨水可以完美遮掩他的气息,任凭猪妖在远处如何怒吼,他也不敢做片刻停留。
不知跑了多久,远远望去,远处有一座正在冒着腾腾火光山洞。
林白眼睛一亮。
此处群山已经被衙门封禁,只有巡逻队能进来,有火光,应该就是父亲了!
父亲应该还活着!
林白一阵欣喜,可随着距离越近,空气中的血腥的味道越加明显。
林白来到山洞前,只见一座鬃毛肉山横在洞口,四周遍布战斗的痕迹,泥泞杂乱。
再看这头猪妖,死因是脊背上有一条深刻见骨的致命刀伤。
“小白?”
洞口内的篝火哔啵作响,站着一个持刀人影。
林白目光绕过猪妖的身躯,看到那人影是正是父亲。
林二松了一口气,将衙刀插入地面,一屁股坐回石头上,呵斥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往山下跑吗?”
火光中,林白看到父亲左肩有一个洞穿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再看向猪妖沾血的獠牙,那形状与父亲的伤口一样。
林白撇了撇嘴,没有说话,默默走到父亲身后。
“刺啦!——”
林白从衣服内层撕下一张干净的布条,绕过父亲的肩膀,包扎伤口。
林二不为所动,从兜里掏出来仅剩的一根浸湿的“鹿草烟”,上面还沾着溅射的血迹。
他叼着烟,从篝火堆里挑出一头烧得发红的木棍,一边点燃烟草,一边猛吸。
许久,湿润的烟草终于被引燃了。
“呼~~”林白看着父亲吐出浓浓的白雾,一脸舒服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舒服。
不过,他从前世就没有抽烟的习惯,这一世的父亲也不让他抽烟。
“其他人呢?都逃出去啦?”林二懒懒问道。
林白摇摇头,紧了紧父亲肩膀的布条,开口回道:“不知道,我直接从营地里冲出来了,不过我走之前,营地里还有很多猪妖。”
“是了,我也发现了,袭击营地的猪妖数量,跟线报上的不一样。线报是假的。”林二尽量让语气平稳,可林白还是听出了一丝愤怒。
“假线报?谁敢给衙门上交假线报?”林白试图安抚父亲,“会不会是上报人看错了。”
“现在还不知道,只能回去再查。”林二吐出一口烟,将手里的火棍丢回篝火。
篝火溅起一团火星。
他心里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直接证据。
这次让林白跟着自己出来巡山,本来就是两个目的。
一是让林白混个眼熟,方便以后进入衙门当差;二是顺便检测林白的“伏魔刀法”练得如何。
“你这伏魔刀法,练得怎么样?”
“练了两年半......差不多了吧。”
听了儿子支支吾吾,林二明白,肯定学的不怎么样,轻描淡写道:“伏魔刀法,是进入衙门的敲门砖。你今年十八,还年轻,只要勤加练习,学个一招半式,便能进了道安县衙门。不过嘛,比起我当年......”
“比起您当年十五岁夜过景阳冈,一刀干掉虎妖,差远了,对吧?”
林二咧嘴嘿嘿一笑。
雨点持续,越下越大,似乎掩盖一切声音,连远处的尖嚎声也听不到了。
“包扎好了?”林二问道。
“嗯。”林白点头。
林二起身,将烟屁股的扔到火堆中,走向地上插着的衙刀,一把提了起来。
大梁衙刀,窄刃刀,统一制式,重三斤四两六钱。
林二在猪妖脊背上找了个好位置,剥开伤口,切下一条肉,回到篝火旁开始炙烤。
猪妖的肉和野猪一样,腥燥难闻。
直到肉质微熟,这股燥气才消散一些。
不久,终于有一缕烤肉的香气飘出,两人闻到均是为之一振。
不知道肉熟没熟透,林二便下手撕去尝尝,却忽然感觉到林白在拍他的肩膀。
“咋了?”
“爹,洞口!”
林二抬眼看去,接着抄起衙刀,“噌”得站起来。
洞外外一片漆黑,数只双血红明亮的眼睛漂浮在空中,好像一盏盏幽邪诡异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