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聿骁一愣,扭过头,嘴硬否认。
先前他才说了裴灼兮不是那个人,这会儿承认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裴灼兮侧头看向他,眼神充满了探究:“零王殿下对我撒谎了?”
绛聿骁沉默不语。
裴灼兮见状也没逼问下去,明摆的事实,再问也不会有意料之外的结果。
她叹了口气,有些忧虑:“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绛聿骁看了下周围,道:“幻境的时间是不流动的,哪怕你在这里数着日子度过上百年,在外面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闻言,裴灼兮看向沉睡的敖曼:“那……他在这多久了。”
绛聿骁顿了下,有些不确定:“……外界五百年。”
这意思不就是在说,敖曼在这幻境待的时间几乎是无穷尽吗?
裴灼兮想了想,顿时觉得难受。
被束缚在幻境中数载,没有自由,没人说话,与世隔绝,被世界遗忘。
她实在无法想象,敖曼居然能熬到现在。
而她不知道的是,敖曼想过自刎,但他想见帝非衣,没能见到帝非衣最后一面,他心有不甘。
只这一个念头,便撑起了他的求生意志。
裴灼兮还想再找什么话题,敖曼却慢慢睁开了眼,虚弱的唤了她一声姐姐。
绛聿骁赶在裴灼兮之前扶起敖曼,很现实,他不想吃醋……
裴灼兮应声,静待敖曼的下文。
敖曼却摇了摇头,言说只是想叫一叫她。
裴灼兮有些不知所措,说到底,她并不是帝非衣本人,就算跟她有所关联,她也只是帝非衣的转世。
可转世是转世,今生是今生。
一个人分成了两个人,那么就不可能再融合成一个人,哪怕强行合并,也会遭到反噬。
“……我叫裴灼兮。”
敖曼听后,弱弱回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认你的灵魂,无论你是帝非衣,还是裴灼兮,你都是我的姐姐……”
绛聿骁此刻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都是认准了那人的灵魂,无论那人的皮相如何。
美或丑,高或矮,瘦或胖都无所谓。
熟悉的灵魂颤动,是他们摒弃这一切的理由。
裴灼兮看了眼绛聿骁,凑近敖曼的耳边,小声说道:“你会听我话吗?”
绛聿骁不懂他跟敖曼说了什么,他想偷听,但裴灼兮显然不给他机会,越说越小声。
敖曼虽不解,但点头。
见状,裴灼兮拍了拍他的肩,赞了他一句good boy。
努力结果得到实现,绛聿骁终于是听懂了裴灼兮说出的什么英语。
“……他点点头,你就称他是个好孩子了?”
裴灼兮怔愣一瞬,瞬间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你能听懂?!”
裴灼兮的惊讶不言于表,只是心底满是怀疑。
这人也不是穿越过来的啊,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土着突然就会英语了?
到底谁帮助了他?
这样想着,裴灼兮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是哥帮你的。”她确定以及肯定的说道。
绛聿骁否认:“就不能信我是天赋异禀?”
裴灼兮冷呵,表示不信。
看来她要换一个语言了。
“Je ne parle pas seulement une langue.”
——我又不是只会一种语言。
英语不行,那她就用法语。
王牌特工第一条准则,必须掌握世界上尽可能多的语言,因为你不知道,你接下的任务,会是哪个国家的。
如果不懂委托方所说的语言,没人能保证对方会不会阳奉阴违,说A做b。
而她裴灼兮,不巧的是,在她这一批特工中,她是拥有语言数最多的人。
绛聿骁懵了,这句话的哪一个字听起来,浮丘无命给的那些书籍上都没有啊!
他承认,在裴灼兮面前,想装一装都不够格。
这样的她,他不可能囚禁得了。
这是明摆的事实。
所以他总是对她患得患失,控制欲、占有欲逐渐疯魔。
“……兮儿。”他小声唤了她一声,似乎并不想让她听见。
裴灼兮与他的视线对上,刹那间,她轻咳转过头,有些不自在:“该出去了吧?”
绛聿骁起身,环顾四周,最后看向上方出现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漩涡。
他抬手指着那处,开口道:“我们要从那里出去。”
裴灼兮诧异看向他,比划了下高度:“这个高度,请问我们要怎么上去?”
当她是有翅膀的鸟人吗?
突然想到这,裴灼兮召唤出赤云鹰,指着它:“用它?”
刚出来的赤云鹰一脸懵,扑楞着翅膀绕着裴灼兮的头顶上方转圈。
绛聿骁摇头,看向敖曼:“只能是他。”
这种幻境他曾在帝非衣给他的书籍中看到过,幻境关押中的人不知流岁几许,全身被他物禁锢,若无亲自下幻境者所指定的钥匙,被关押者无法离开,且生机渐逝。
帝非衣的血就是敖曼离开的钥匙,但若想真正离开,只能是他自己。
这个幻境的形成,其中一半是因被囚者的执念,若执念消去,他触碰到出口的那一瞬间,幻境顷刻便会瓦解。
见用不到赤云鹰,裴灼兮当即将它收回了空间里,省得它扑棱着俩翅膀飞来飞去碍眼。
敖曼闻言,朝自己输出一丝藏在心脏处的灵气,身体这才恢复了个十之八九。
他远离二人,拖着尾巴移动到漩涡下方,抬眼看去,漩涡入目的黝黑让他恍觉深渊。
这是在变相告诉他,离开这里,注定是深渊吗?
他轻笑,冷到极致的面庞凝起冰霜。
在他身下,突然出现的无形之水拖住有形的他,将他高高举起,至他的目的地。
抬手触碰的那瞬间,周围出现变化,三人入目是井口上的天空。
只是三个人突然被挤在这狭小的地方,裴灼兮有些不自在,拍了拍绛聿骁。
绛聿骁明白她的意思,没什么动作,反而看向敖曼。
裴灼兮不明所以,也跟着绛聿骁的视线看去。
敖曼接收到那股炙热的视线,无奈晃了晃头:“我到底是来当弟弟的,还是来当仆人的?”
他说归说,手上一点也没耽误。
只见他的手原本是扒着井壁的,这会儿却伸进井水里,搅了搅几下,水位渐渐就升高了。
敖曼在水中甩了甩尾巴,变出了双腿。
三人被井水托浮到井口边,绛聿骁本想先搀扶裴灼兮上去,哪知人家根本不需要,手抓紧井口,重重按去,脚踏了下井壁,便跃出了井。
敖曼有样学样,乖乖的复制裴灼兮出井的动作。
绛聿骁一个人泡在井水里,无奈浅笑。
这倒是显得他有些瞧不起人了……
绛聿骁也出井后,在敖曼的施法下,二人衣裳干透,让人有一种他们并没有掉进井里之感,风寒到来都不知怎么上身。
敖曼身为鲛人,身上的衣服是特制的,一接触到空气就会变干,他便也就不需要像他们一样手动烘干了。
三人理了理干爽的衣裳后,这才来到客栈前面。
似乎是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这场大火竟还没灭尽。
小二举着能不断出水的水管,满脸尽是好奇之色,兴奋的连连找火源浇上一浇。
掌柜见他手中这水管的储水量竟这般惊人,当即跟他换了设备。
小二的兴奋变换到了掌柜脸上。
小二毕竟听命于掌柜,也没法明着挂脸,只得无奈接过灭火器。
在掌柜的示范下,小二再次得到满足。
没见过的东西,惊讶一样便会惊讶第二样。
经过两人暗自的互相比较,原本还略有起势的火源渐渐弱下,没过多久便消失了。
只是火灭了,东西却无法复原。
掌柜看着眼前的狼藉,无奈叹气。
又要心疼银子了……
三人来到掌柜面前,裴灼兮问起火势的起源。
掌柜思索片刻,说道:“好像当时有客人看到了上房被箭矢射击窗子,而后有人坠下,本着看乐子的想法,那客人却发现自己对上了那人的眼睛,房门突然嘎吱作响,而后屋里的烛台莫名其妙的倒下,火势就这么来了。”
裴灼兮将他们手中的灭火器要回,而后从绛聿骁手中接过刚刚在井边收回的另外一边水管。
掌柜跟小二两人盯得有些望眼欲穿,满眼不舍。
裴灼兮刚想放回空间里,见此,摆了摆手:“送你们吧。”
一截水管和快用尽的灭火器而已。
出于好心,裴灼兮向他们说明了利弊,二人记在心里,谢过她的赠与。
掌柜这下子被宝贝带离了一半悲伤,看着眼前的狼狈也没那么心痛了。
房子没法住了,裴灼兮一行人不得已踏上了前进的路途。
离开颜国边境的时候,那个叫做颜聆的女人,带着一帮大老粗汉子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夫停下马车,敲了敲车边,隔着车帘朝里头说道:“前面被人堵了。”
裴灼兮闻言,微微掀起一角帘,缝隙般的视野将情况一览无余。
她与绛聿骁对视上,手在颈前比划了下,而后抽出腰上的软剑,掀开前面的车帘下车。
敖曼一脸懵的左看看右看看,一团迷雾的感觉:“怎么了?怎么了?”
绛聿骁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你现在还很虚弱,在这好好坐着,我跟你姐姐去会会人。”
抵在座位旁的利剑被他拿起,掀帘下车,走到裴灼兮旁边。
双方对峙,却无人先一步行动。
颜聆抱臂看向他们,有些惋惜:“看来这场火真是太小了,他们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