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修仙本为长生。
不成仙,则生老病死不得脱离,纵有填海移山之能,亦不过这世间区区一点天道下的尘埃而已。
终究是生死不由己的东西。
句荷挑了挑眉毛,思量片刻,随后疑惑道。
“就这?”
武夫子愣了愣:“啊?”
这,难道还不够吗?武夫子一时没能理解句荷这简简单单两个字中蕴含的深意。
“诶,那品阶呢?品阶会提升吗?还有破境期啊、雷劫啊之类的。”句荷兴致勃勃的问道。
素来都说,灵力多寡是实力的基础。修为高低是成仙的前提。
这灵力与修为本来是成正相关的东西。
但武夫子此言却似乎一改常理。
“品阶不会变。也就没有破境期,雷劫这一说了。“武夫子因困惑,回答的反而格外老实。
句荷想了想,总结道:“那是不是说,用了你这个法子,就能灵力大增,但是修为自此停滞不前?”
武夫子张了张嘴没说话,算做默认。
在他看来,就算句荷的秘密再多,也改变不了她没有品阶,只是凡人的事实。
凡人百年,在凡界兴许不过谈句人生苦短。但在仙界,在这个人人都对修炼成仙孜孜以求的地方。这样的代价,句荷如何肯付?
武夫子本不想挑明此法之弊,但又恐句荷事后觉察,知其有意欺瞒,断了她的仙缘,彼此心生嫌隙,反致合作破裂,变友为敌,那就与他的大事无益了,故此又不得不先行言明。
能迅速提升实力,还不用费时间去云里雾里的开什么怪悟,甚至还能不遭雷劈。句荷纳罕。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实在武夫子生在仙界,无法意料到世间竟有句荷这般全然不把长生短生纳入考虑范围的人。
管它长生不长生的,窝囊活三百年也不如潇洒一年来得强啊。句荷虽然已经开始对这法子心动,但到底只是一句空话,是真是假还拿不准,以此句荷仍维持着平淡的表情。
“你要知道,原本你没有灵根,于修仙一途本就没什么缘分。再者,句欢如今已然开始对你下手,你苦守着那点虚无缥缈的仙缘不肯做出改变,更是活不了多久的。”武夫子见句荷面上没有动静,出言动摇她道。
看来武夫子对此还挺急迫的。句荷瞥了他一眼,表情却更加冷淡:“你也不会白白把这种法子传授给我吧?”
从来不能见光的交易,代价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是,我的确有条件。”武夫子也承认道。
“说说看。看我有没有兴趣。”
“我知道句莲在煽动长老们开始少主竞选。”武夫子眼神锁在句荷脸上。
句荷不置可否。
“我要你也参加竞选。”
句荷这下终于泄露出点诧异:“我?”
她不可置信道:“你不会还想着兄弟阋墙那出戏码吧?”
武夫子摇头:“我知道句莲已经跟句欢撕破脸了。这招对他没什么意义。”
武夫子似乎比她所以为的知道的还要多。句荷心中起了点戒备。
“不过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何要你参加竞选。你只要参加并且一路坚持到与句欢的决战就好。”
“呵,”句荷轻笑,“你那法子还能让我比句欢更强?”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武夫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法子效果因人而异。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论你从中获得了多少力量,只要你用了这法子,就意味着我们的交易达成。你必须完成我的要求。”
“听起来像是霸王条款啊。”句荷瘪嘴,“那万一我没能从中获得多少灵力,又或者获得了太多灵力,你怎么办啊?”
没多少灵力,就不可能撑过十位长老那一关。有太多灵力,就可能会出尔反尔,撕毁盟约。
“呵,等你真有了那么多灵力,再来问这个问题吧。”武夫子如此回答。
句荷走出学堂大门时,天色将晚,日头留恋不舍地趴在地平线上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光彩。学堂外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匆匆而过,只有门口的那匹黑马与句荷暂且停留。
“踏雪?”句荷有些意外。
因着北郊的事情至今还没着落,踏雪与芸娘的尸身原都被囚在府里。
一人一马当下双向奔赴,踏雪亲昵的蹭了蹭句荷,少见得透露出些久别的温情。
“他带你来的?”句荷摸摸马脑袋,凑到踏雪耳边小声道。
踏雪点头。
“那他现在在哪儿?”
踏雪甩甩脑袋,大约是不知道的意思。
句荷站在原地想了想,片刻后方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但她却不是急着回府,反而勒住缰绳,停在了演武场对面的茶肆门前。
句荷从马背上跳下来,抬脚便往茶肆内走,边走还边对门口候着的小二喊道。
“一壶最好的竹叶青,一捆草料,茶送到二楼阳台,马就停在门外。”
句荷落下这么句话,也不管那小二应没应声,三步并作两步便往楼上去了。
日落西沉,天是半红半蓝,界限不明的混杂些淡粉与亮黄,天际线的另一边,有盘踞着虎视眈眈的暮色,伺机而动。
在这一滩浑水般的天色中,鸟雀横飞,不知是赶着回巢还是赶着觅食。
句荷坐在二楼阳台边,静静地看着黑暗终究吞没一切斑斓,那壶竹叶青也原封不动的凉透了。她心照不宣等的人却还是没有现身。
说不上多失落,倒更像是意料之中。句荷左右张望了一番,在确定自己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并无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方才自长凳上起身,往楼梯方向走去。
“小少爷,您这就走了?”正巧茶肆老板从楼梯走上来,两人当下打了个照面。
“嗯。账还是挂在句府门下,我今天没带银子。”句荷的一贯操作。反正各个铺子到月底也会去句府结账。
“哎哟,您说这,这人也是刚来城里不久,我才招进来的。平日里都在后头烧水,今日也是实在几个伙计都放了假,才让他来跑堂的。得罪了,真是得罪了。我向您保证啊,从今以后绝对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有眼不识泰山的蠢事了。”那老板听了句荷这话,却诧异道。
句荷愣了愣:“得罪什么?”
“这,”那老板微愣,随即为难道,“小少爷,您可别玩儿我了。他真不是有意的。您说您平日里哪次来,我找您要过茶钱啊。今日真是那小子撞了鬼了,不识得真佛。您和大少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句荷这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上楼前,那小二的动作原是要叫住她问她有无茶钱来的吗?
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熟门熟路往茶肆里乱跑,开口就要最贵的茶水,的确是让外人禁不住多嘴问一句的。
“那这茶钱?”句荷勾起嘴角,试探开口。
“哎哟,”老板当下表情更难了,“小少爷您就别再拿这话戏耍我了。就为这都将大少爷给气走了,我怎么还敢同您再要一遍茶钱啊?我还得求求您回去替我同大少爷解释解释,这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下面的人有眼无珠啊。”
句荷垂眸笑道:“行了,你放心吧。他不是在生你们的气。”
特地将踏雪带到学堂门外,自己又沿途跟了一路。谁想到这没心没肺的小子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赶紧回府,反而把自己的小命挂在绳子上荡秋千,还有闲心独自进茶肆里坐着发呆。自己还得偷摸拦下没眼力见的小二代付茶钱。这一遭行下来,句莲不生气才怪呢。
老板不敢相信句荷的话,毕竟句莲冷着脸走进来递了块银子又冷着脸走出去的生人勿近的死出着实让他心惊胆战。他期期艾艾的看着句荷。
“真的。”句荷只得宽慰道,“我会跟他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