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
夜色静谧,月光下,墙外的树枝轻轻晃动,似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窗下的琴案前,白芷静静抚琴,“你来了?”
嘎吱一声,门被人缓缓推开……白芷头也不抬,又道,“落落可好?”
琴音袅袅……
江亦行勾唇一笑,缓步走到她面前,隔着两丈距离停下,“沈大小姐聪慧过人!”
白芷微微抬眸,在男人惬意的神色里知道了答案,落落很好!
随后手掌一按,压住琴弦的震动,曲声就此戛然而止,她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江大人何不顺水推舟?”
江亦行眸色微沉,“沈大小姐不如说明白一些,突然背叛瑞王,接近太子殿下,是何意?”
听罢,白芷冷了音色,“背叛?”旋即冷嘲讥笑道,“我只想看见他跌落谷底。”
江亦行问,“我如何信你?”
事关皇位之争,关乎整个大启,他不得不谨慎!
白芷望着他,眼神里的光无比坚韧决绝,“让白家灭门的背后之人是他,萧璟煜,他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
看着眸色转瞬猩红如血的女人,江亦行怔了一瞬,据他手里的消息,萧璟煜确实与生死阁有勾结,可他也调查到白芷与萧璟煜之间的情意,所以一直以来,他认为萧璟煜即便不希望白家少爷去林杨县赴任,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灭门……
对自己的心上人?
实在丧心病狂!
白芷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太子不会有事,皇宫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有可能也是假的,他们需要时间。”
江亦行微微颔首,沉思道,“你说的没错,皇上可能已经没了,而他们需要时间篡改遗诏,皇上的死讯必须和遗诏同时出现。”
皇上薨世,继承大统的人必须是储君,否则,四方有疑,难消各方疑心。
萧璟煜太过贪心,一来,要篡改遗诏让自己名正言顺登基,二来,又想置太子于死地,就此斩草除根。
可这样,反倒难掩他的勃勃野心。
相国久居朝堂,如何不知这样一来,即便登基,也会引来四方军侯猜忌,这个皇位又岂能坐得安心?
殊不知,相国又岂是真心扶持萧璟煜登基,他的野心比旁人以为更甚……
可如今呢?……
偌大的庭院里,跪着一地的死士,穆相国面如死灰地看着地上的那具尸身,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所有的谋划都成了一场笑话。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年过半百的男人仿若瞬间被吸干了所有精力,忽然一举拔出身边侍卫的利刃,猛地挥剑劈去。
一声闷哼,慕朝脱力跪地,双手撑在地面,试图缓解肩胛骨传来的疼痛,鲜血顷刻染红了他胸前一片衣衫,他抬眸望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男人,颤巍巍开口,
“主人,属下该死,但请主人暂时饶我性命,我要替少主报仇。”
视线再次落在地上冰凉的尸身上,穆相国咬牙切齿,“十 六,江亦行,我要你们给我儿陪葬。”
黄昏落日降临,相国——穆晟回到了他金碧辉煌的相国府,相国夫人不安地望着他,她跟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的模样。
与天明时分离开的时候恍若隔世,明明今儿早上还器宇轩昂,眼下就像个日日被琐事困扰的平常老人。
“大人?……大人”相国夫人奇怪地唤他。
穆晟恍若无闻地进了书房,坐在书案前,怔愣了许久,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笺,打开书房的大门,他看见还焦急等在门口的夫人,心口钝痛,经年累月,将至亲血肉都算计在那所谓的权利里,可……
真是笑话!
“哈哈哈……”
看着犹如疯魔般大笑的丈夫,相国夫人担虑不已,却不知为何,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闷疼得厉害,不安和恐惧让她试探地问,“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罢,穆晟忽然顿下来,怔怔地望着她,“算了,算了……”
“夫人。”他稳定心神,交代道,“眼下朝堂局势动荡,我让人护送夫人离开,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接夫人回来。”
相国夫人愣了一下,知道自己不可违背他的意思,只能点头道,“那妍儿呢?”
她放心不下自己唯一一个视若珍宝的骨肉,可她怎会知道,自己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早在出生那晚就被自己的夫君偷梁换柱了。
穆晟唇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她身为瑞王王妃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离开。”
相国夫人神情一怔,只觉得怪怪的,突然之间,这个男人对以往疼爱有加的女儿变得如此冷漠,她想继续问下去,却听穆晟命令,“立即送夫人离京,不得有任何闪失。”
马车迅速驶离,有个黑影站在远远的阴暗处,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将自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站在那儿,视线直直地望着马车驶离的方向……
“少主?”慕朝低低地喊了一声。
云微回过神来,“父亲苦心谋划,却何曾想过我要的是什么?”
从一出生,他就被养在荒无人烟的山谷,除了慕朝和几个教他武功的师傅,他就没见过旁人,直到,有个小女孩惊慌闯入他的房间,那个时候,小落落自身难保,却以为他也是被困在山谷的可怜人,拉着他的手要一起逃跑……
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是落落给他的……
他只想毁灭这里的一切,而后带着落落离开,落落——她好狠啊,真的狠心杀了他,可他听见她低低的哽咽声了,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只要,江亦行死了,她就不会迷恋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