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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百年诸神 > 第19章 师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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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能看着他死。

——吕大炮

小小宋来被罗睺托上寰宇,要他在一条神道之上走下去,越走越远。

不过却令人失望。

罗睺道:“你想想办法,看看如何才能打碎这条路。”

“这够呛,乌漆麻黑的,我连这条路在哪都看不见,怎么打碎它?”

罗睺微微仰头,闭眼道:“路都在脚下,像我一般闭上眼,本来没有的路,因为你走过了,不就出现了?如果你走不下去,就打碎它,重新再走一条路,一条新的路。”

在见识过了住持抖搂出的一手拖拽银河后,宋来胆子越来越小,此刻更是极听罗睺的话,乖乖闭上眼,去感受脚下的大道。

说实话,感受个屁。

罗睺通天绝地,自有大修为,宋来的心声言语,其实落在继任宗师耳中,已算是轰隆如雷鸣了,出声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抬起脚,开始往前走。”

宋来开始迈步,脚抬起来,就尴尬得不行。无它,因为根本就迈不下去。他又将求助视线投向罗睺,罗睺厉声道:“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小镇看人眼色,百般乞讨,三年的艰苦,三年的冬天,几乎要冻死在桥底下了,告诉我这是凭什么?凭什么别人要比你穿得暖,吃得要比你好,哭了有爹娘疼,闯祸了有爹娘担着,可是你呢,又有什么!”

一刹那,铁大叔的音容笑貌浮现于宋来眼前,他记得那片大火后的废墟,铁大叔一个人坐在那里,孤孤单单。

是故,未来三年自己一个人在镇子求生,也从不觉得孤单难熬,他时常都会想起来那片废墟,想起来那个孤独的身影,只要一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的苦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眼前虚空忽支离破碎,反有一条无尽幽长的漆黑星轨出现,放眼望去,幽暗不知深处,夹杂点点星光。

罗睺道:“神道分弹指六重,方才你的一弹指,弹出条不归路,虽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却也走得步步惊心。”他又道,“再走一步,再弹一指!”

宋来第一指已击碎神道,故顺利迈出第二步,再一弹指,成功步入神道弹指第二重,对此改变,小小少年并无感触,心中只有对于铁大叔的百般挂念。他却不知,无数资质绝佳乃至武法神三道皆出类拔萃者,不知要耗费多少艰辛方可踏入神道一途,神道本就是条不归路,一指重也不知要用去多少光阴,若要神道登顶,傲视诸神,需步入神道第六重顶峰,那已是需要无数个宇宙时代方可换来的大道不朽。

故小小少年已然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法号一秀的这个孩子,日后不知要挑起什么样的担子,面对什么样的艰难困苦,可是他都必将一往无前,从不悔改。

……

往后每个希望失望与绝望的日子里,一秀都会记得今夜的这一幕,记得托起他脚掌的这个男人。

彼时的罗睺,笑得十分开心。

……

——

天上变幻万千,地上亘古不变,小小迦持院内,禅房仍紧闭屋门,血腥气不断逸出,仿佛与天空血色相融,预示着绝望,与惨淡。

大殿冷寂空旷,小纯阳宫的千金公子哥儿虚弱伏地,饿得头昏脑涨,挨了宋来一顿打,犹有气力破口大骂,可饿了一天,铁打的人也遭不住。

他猜得到迦持院诸人定在抢救那天杀的两个狗崽子,他对自己刀法亦颇为自信,是故心下不禁又冷笑起来,任你百般施救又如何,两个狗崽子终究还是要死的。

吕定方自嗨着,昏暗光线下,门外映照出个鬼祟人影,吕定方大惊,忙闭眼装死,生怕那小崽子又来打闷棍。

就听门外有细微呼喊,喊的是“少爷,你在哪里”?

嘿,这声音听着耳熟!

再一辨,是自家观内与自己自小长大的狗腿子,吕大炮。

准是他无疑,吕定方心安不少,回应道:“就在屋里呢,快进来!”

有个鬼祟的小胖子开了门,提着小蜡烛四处张望,终于给他瞧见了蜷缩廊柱后头的少爷,当下鼻头一酸,滚过来,泣不成声,“少爷,你可受苦了!小的今日被观主赶去为郡守老爷送礼,回来就听闻这事,观主不许我轻举妄动,我哪能管那么多!迦持院真是有能耐了,竟敢惹上咱们小纯阳宫,明儿个我去喊几十号兄弟,一股脑给他拆了寺庙!”

吕定方点头道:“没错!这帮天杀的,少爷何时受过这鸟气,不消等明天,今晚就动手!”他疑惑道,“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吕大炮道:“是啊。”

吕定方大怒,“看不见你家少爷给人绑成了个粽子吗,还不解开!”

吕大炮扭扭捏捏,为难道:“少爷,还要委屈你一夜,咱们不能打草惊蛇,拆寺庙是可行,可还要禀告观主,观主同意了,咱们才有这个胆气,否则县衙那边怪罪,观主也为难。”

吕定方费劲抽出一条腿,踹他一脚,怒道:“你何时这般为小纯阳宫着想了?快给我解开,再弄点吃食来,饿煞我也!”

吕大炮嘿嘿一笑,解开腰带,哗啦啦掉下一堆肉食零嘴,“少爷,知你莫若我也,早备好啦!”

吕定方喜笑颜开,又板起脸来,“快快穿上裤子,打搅少爷雅兴!”

“哦哦。”吕大炮提上裤子,系好腰带,为少爷解开绳子,劝解道:“少爷,吃完再给你绑上,可不能怪小的心肠硬,咱们如今寄人篱下,不能不低头。”

“滚,都解开了绳子,少爷会乖乖叫你再绑上?”

吕大炮幽怨道:“少爷,陷我于不义了,不仗义。”

吕定方又要踹他,忽倭下身子,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躲躲!”

吕大炮像个肉球,一溜烟滚去了佛祖金身下,藏在黑影中,妥妥帖帖,而后就有人来开了门。

吕定方划拉着吃食,佯装哭闹,神不知鬼不觉藏好,这才定睛去看来人。

来的是两个人,年纪轻轻,秃头,身形精干,眼神冷冽。

再一瞧,吕定方心凉半截。

原来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起死回生的迦持院两位弟子,一云与一地!

世上怎会有起死回生之术,吕定方笃定是见了鬼,嗷嗷叫着向殿外冲,一云膂力惊人,挥臂就扯他回了大殿,一地怀中有把刀,递与他,一云接过,挥刀刺来。

无用多说,师兄弟定然要来一报血海深仇,可是佛门素来讲究兼爱众生,从不滥杀,为何不食荤腥,无非见不得杀生。那么慈悲的住持无胜为何不拦阻两个弟子的胡作非为呢?

这不但是沦落虎口的吕定方心中疑惑,同样也是躲在门外偷瞧热闹的宋来所疑惑之事。

他与罗睺同游星河,可谓壮阔非凡,因缘际会下,踏入修行一途,且起点高于太多人,这样的一份意外收获,叫小宋来开心不小,方回到寺院,就见两位师兄生龙活虎地出了禅房,宋来更加开心,要打招呼,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如今已是神道第二重弹指,修为胜过太多高手,宋来自然瞧得出一地周身受煞气裹挟,好像个阴沉恶鬼,一云却有些不同,举手投足间隐约有金甲护持,就像个过年时门上贴的年画,俨然一尊门神。

就好似那一日黑白无常来大闹寺庙时候一样,一云与一地全然变了模样。

这可真是奇了怪,怎么九死一生活过来,两个人又都不似从前了?

宋来对罗睺道:“你神通广大,看看这是为什么?”

罗睺抬头望天,仍旧是血色的天空,凝重的压抑,他道:“去问你的师父。”  宋来跑去禅房,愈发刺鼻的血腥味冲来,进了屋,住持浴血倒地,倚靠着床榻,奄奄一息。

宋来大惊,抱着住持,哭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也变了样?”  住持艰难睁眼,虚弱道:“我为你师兄们疗伤,突然有贼人闯进寺里,重伤于我,捣毁一云与一地心智,若不阻止,终将酿成大祸!”

宋来六神无主,继续哭着,摇头道:“这要怎么阻止,我还是个孩子啊!”

住持握住他的手,道:“你要相信你自己,去,带师兄们回来。”

宋来道:“他们都变了一个人,杀人也不眨眼,我怎么带他们回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宋来哭道:“他们太厉害了,我打不过。”

住持笑了起来,牵动伤口,疼得连连吸气,宋来忙抱着他,希冀给他一丝安慰,住持果然好转,艰难笑道:“相信你自己,跟自己说,打得过,就一定打得过,去试试。”

宋来道:“我要陪着你。”

住持笑骂道:“怂就是怂,理由恁多!”

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倔道:“这才不是怂,我就怕你一下子没了,我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住持道:“那你可要快些带师兄们回来,我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快去!”

宋来还要坚持,住持已闭上眼,道:“你我相识不久,空有师徒名分,什么都教不了你,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只伤心这一会儿,嗝屁了就见不着了。”

宋来给他一巴掌,飞奔出门,嚷一句“等我回来”!他奔至大殿,罗睺还在门外看热闹,宋来一阵风般冲进去,不忘请救兵,“我要是打不过,你要帮帮我!”

罗睺看热闹不嫌事大,挥挥手,催促他赶紧打,宋来下意识弹个响指,霎那间星辰涌现,如璀璨灯火,席卷整座大殿,所谓明暗相冲,星辰寓意浩大光明,最为压制一地的磅礴煞气,顿时就将他压弯了腰。

一地惊怒,奋力直身,也不知他经历着怎样的痛苦,待他最终直起腰来,将腰杆挺得笔直,眼眶早已渗出血来。年轻的和尚咬紧牙关,如狩猎孤鹰般前冲,先前压他弯腰,宋来胆气十足,可不惧他,一拳就攻,朝一地面门砸去。一地骤化无边飞烟,轻盈绕至他身后,再度显化身形,就是一记冷酷杀手,锁住宋来咽喉不松手,决意扼至他窒息。

宋来虽踏足神道,体魄却远远不够厮杀,几乎就要给一地活活勒死,艰难扭头,求助视线投向罗睺。罗睺却像见不着他挨打一般,握拳打气,喊着口号:“加油加油!”

宋来艰难咧着嘴,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让我走个屁的神道,看什么狗屁星河,一招就给人拿下了?”

罗睺笑嘻嘻,索性蹲下去,道:“你不是你自己啦,自己解决,我相信你,加油加油!”

罗睺此言叫宋来摸不着头脑,可不等他发问,自己忽然就不对劲起来。

此时宋来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身形弯曲,如上弦弯弓,双臂力道奇大,反手箍住一地双臂,一地情知不妙,又化烟逃遁,宋来紧扑而上,双臂挥展,如怀抱水缸,可就是这水缸,完完整整兜住一地飞烟,一地左右冲撞,无法逃脱,无奈现出真身,与他决一死战。

宋来怎会给他机会,一掌扼其咽喉,奋力抛至墙角,人也紧追而至,再出一拳,正中一地咽喉,就此将他打得昏迷,生死不知。

一云旁观多时,终究避不开一战,身形一振,金甲彰显,迈步间有金河流淌,外行如吕定方吕大炮之流,瞧得目不转睛,好似膜拜天神。宋来亦迈步,奇异的事情忽然发生,有个高大的男人自宋来瘦小身躯中走来,是个白衣僧,陪法号一秀的小家伙共同迎敌。

一云眼神闪躲,不知是在恐惧,抑或忧虑,白衣僧却已来到他身前,搭住他肩头,宋来抬头望他,握住他的手掌。

宋来道:“师兄!”

白衣僧道:“师弟!”

罗睺托着下巴,看得兴致勃勃。

小纯阳宫太子爷与他的狗腿掉了一地下巴。

——

枯楼,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分。

寻花问柳是男人本分,学问大过天的宏夫子亦有名言流传于世,“男人,没一个不好色的”。

虽世人皆知枯楼绝色尽皆红粉骷髅,可只要瞧上一眼,世上人便再难忘却其动人之姿,是故远在千万里外的王都亦有达官显贵不辞辛劳,只为一夜欢愉。

今夜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不合时宜的不速之客。

学塾女夫子一袭青衫,发束干净利落,远瞧像个俊逸书生,近前瞧了,则要折服于其清冷容颜,美丽,又清贵。

宫丽姑娘未接客,闺房两女对坐,气氛剑拔弩张。

宫丽指尖挽秀发,意态慵懒,开口即责问:“夫子,当初是你要助我报仇,如今却反悔了?”

夫子道:“是报恩,话也说不明白,是要吃苦头的。”

宫丽戳一戳自己脸颊,好似带了哭腔,“苦头吃得可不少了,形销骨立呢,可疼!世上还有疼过这般情形的?”

夫子道:“如今诸天,由宗师坐镇,你想必清楚,燃灯大佛任满,即将离任,继任宗师不许镇子死一个人,可三日便死三人,宗师震怒,要拿你问话呢。”

宫丽不以为意,“奴家不过一介枯骨,宗师那么英明的人物,也肯与我一般见识?”

夫子见不得她这副惺惺作态,开门见山道:“宗师有言,三人之死不与你计较,却要你再死一遭,尸身漂流苦海,等待再一次的有缘人,等到了,赎你今生罪孽,等不到,一直漂着。”

宫丽惊骇莫名,眼中一下子涌出泪来,“杀我千遍万遍,不过是切肤之痛,我怎样都受得住,可情欲沉沦,是锥心之苦,苦痛都自己知,与谁也无法说,我甘愿伏法去死,也不愿再情根深种,疼死个人!”

夫子眼神晦暗,叹息道:“所以这才是最大的苦头,最无情的惩罚。宗师亦有言,服刑暂缓,因他交待了你一事,尚需你去完成。”

“他交待我事情?”宫丽与罗睺曾有一面之缘,却不知晓乃是宗师,如今细想,不禁串联起来,喜道:“原来就是他!”她握住夫子手,又问,“最近是否有个大和尚来到了镇子?”

夫子白她一眼,心下突然起了一阵涟漪,她皱眉道:“的确有个大和尚要来,怎么,宗师莫不是要你去喜欢他,爱上他,瓦解他的心志?”

宫丽眼神古怪起来,夫子也眼神古怪。

宫丽奇怪她是如何得知宗师谋划,夫子则有些哭笑不得,她对于罗睺已算十分了解了,亦明白他之手段,不禁感慨,又来这一招,一秀这个和尚不知又要吃下多少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