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萤伸手捂住肚子,但刚才的抽痛转瞬即逝,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春桃看到她的动作,急忙走过来问:“娘娘,是肚子不舒服吗?”
陈萤沉着眼眸,顿了一会儿才道:
“没什么,只是又反胃了,扶我去如厕。”
春桃连忙扶着她起身,朝净房走去。
夏堇和秋棠也被惊动了,都在后面紧紧跟着,也是神色紧张。
虽然娘娘说只是反胃的老毛病,但现在整个锦绣阁上下谁不知道,就是她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没有娘娘的肚子金贵。
陈萤独自进了净房,其他人就站在外面等。
春桃关门时,陈萤瞥见了站在夏堇她们身后的阿萝。
阿萝仍然是以前那副安静沉闷的样子,只是她的眼睛一直在瞄着陈萤,和陈萤对上目光时又骤然低下头,看上去十分的拘谨羞涩,和平日里没有差别。
门关上后,陈萤伸手探进自己的裙底。
她先是确定了自己并没有任何流血的症状,才用旁边盛在玉器里的清水洗净了手,然后给自己诊脉。
自从怀孕后,她每天早晨醒来都要自行诊脉,最近这段时日更有东宫的医官每日早晚来给她请平安脉,今日早上已经诊过这两遍,并无任何异样。
现在她又认真诊了一遍,仍旧是之前的结果,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变化。
陈萤并没有放心下来,反而皱紧了秀眉。
难道刚才她感觉到的抽痛,只是她的错觉?
她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但凡是她感觉到不对的事,之后事情的走向都会一次次印证她的直觉有多敏锐。
但若真是她肚子里的胎儿有了什么,她和那名齐医官不该什么都诊不出来。
陈萤在净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把她知道的法子都用了,也没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推门出来,春桃等人就围了上来,担忧地看着她。
陈萤的心是沉着的,但她知道自己身为主子就是这些宫人的主心骨。
她若是在她们面前慌了,她们也会跟着人心惶惶。
人越是心慌,就越容易出乱子,出了乱子就会让心怀歹念的敌人趁虚而入。
况且……
这锦绣阁内也未必就没有奸细,她现在就表现得已经察觉了异样,反倒是打草惊蛇了。
陈萤若无其事地答道:“没什么,就是有点闹肚子。”
夏堇和秋棠松了口气,阿萝往她肚子上打量了几眼,一声不吭地又低下了头。
只有春桃还在看着她,眼里的担忧仍未褪去。
等到人都散了,春桃扶着她回卧房时才轻声问道:“娘娘,奴婢去请齐医官来吧!”
陈萤沉着眸子,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春桃的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已经查出方才的腹痛是什么原因,有应对之策了?”
眼见陈萤摇了下头,春桃心急如焚:
“那可不能耽搁了,奴婢这就去请齐医官!”
陈萤这才道:“这件事确实是要知会他,但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今晚他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而且不能在人前说,必须是在私底下告诉他。”
春桃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紧张起来:“娘娘怀疑锦绣阁有奸细?可是……”
可是现在留下的这些人,无论是屋里伺候的还是院子里的粗使宫人,全部都是查了又查,确保底细绝对清白后才放进来的。
陈萤淡淡道:“是人都有弱点,而且人心易变。她们来时是清白的,不代表以后一直会清白。若是有人在中途用她们看重的东西买通了她们,也并非什么难事。”
唯一令她想不通的是,这个奸细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一时都查不出异样的源头。
这让女子堕胎的手段,无非就是在吃穿和气味上。
如今她的饮食和衣物都是严格把控,锦绣阁里所有的熏香也都被撤了出去。
这屋子里人来人往,若是说有人偷偷燃香,那是绝对瞒不住其他人的。
陈萤在卧房里转了一圈,为了谨慎起见,她让春桃把床褥都翻了起来,还弯腰查看了床底,仍然毫无所获。
春桃蹲在地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卧房里的所有东西每日都要检查一遍,也不可能被钻空子啊。”
陈萤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最后在看到梳妆台时顿住。
她走过去,亲手把妆奁盒打开。
盒子里摆放着许多新添置的华贵首饰,都是裴玄赏赐给她,惹得其他嫔妾眼红不已的宝贝。
陈萤用手指缓慢地摩挲过这里面的每一件,然后放到鼻尖轻轻地嗅着。
春桃走过来:“娘娘是怀疑这些首饰被人做了手脚?”
陈萤缓缓摇头:“不是首饰。”
这些首饰日日戴在她头上,染着她常用的发油的芙蓉清香。
等等,发油?
自从她住进锦绣阁后,用的发油一直都是同一种。
这股味道她是闻惯了的,但今日闻起来,居然和平时有极细微的不一样。
这份差别几乎微不可察,即使她的嗅觉是超过常人的灵敏,也是现在仔细闻了才有些发现。
陈萤沉声问道:“你方才给我梳头的时候,用的发油还是以前那一瓶?”
春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从一旁的玛瑙架上找出那瓶发油:“娘娘,就是这瓶!”
她十分心细,担心真是发油里掺了什么能刺激孕妇的东西,不敢拿过来给陈萤嗅闻,还往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陈萤盯着小小的玉瓶看了会儿,忽而冷冷一笑:“我知道了。”
看见自家主子眼底浮现出的冷冽戾气,春桃心里一惊后正想要开口询问,却见陈萤竖起了手指,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春桃连忙噤声,她按照陈萤的眼神示意把发油放回了玛瑙架上,然后把陈萤拿出的首饰一件件放回了妆奁盒收好,把整个梳妆台收拾成没被动过的模样。
陈萤吩咐道:“我又有点困了,去晒太阳睡个午觉吧。”
春桃唤夏堇和秋棠进来,让她们喊人把软榻搬到院子。
陈萤舒适地躺在上边,身旁燃着暖炉,头顶有正午的太阳晒着,没一会儿就安然入眠。
春桃在软榻旁绣了会儿花,就让夏堇守着陈萤,自己打着哈欠回屋去了。
她却没去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陈萤的卧房。
隔着门帘,她瞧见卧房里有个人影,正站在玛瑙架前。
春桃脸上的困意瞬间全无,她悄无声息地睁大眼睛,等着那人转过身。
上天并未辜负她的期望,那人虽然没有转过身,但却侧过了脸,让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鬼鬼祟祟站在玛瑙架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