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转暖,父亲的肺病比冬天情况要好点,志军要上班干活了,而说要来的子君一直没来。奶奶说“你写封信问问嘛!她来了你又不在家呢。”奶奶不知道留了电话。
志军找出子君的信,留的号码是个手机号,应该是子君的手机。
“我也应该买部手机了,”志军想,要是早几年有手机联系方便,很多事情肯定就不一样了。“晓晓,你在哪里?”隐藏在心里的痛就像流星划破寂静的夜空划过心里,从不刻意想起,从来不曾忘记。
志军拨通了子君的手机号,当熟悉的惊喜的久远的声音传来,仿佛穿越了时空,是失忆前的子君!俩人有片刻的沉默,仿佛回到了相识相恋的那些日子。。。当子君说想奶奶了,想重走一遍你家的路,想再坐一次你的摩托车。志军骑上摩托就风驰电掣的出现在她面前。子君还像第一次去志军家里在街上坐上他的摩托车却没认出他一样说“师傅,去王庄多少钱?”俩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志军开得很慢。初春的风柔柔的拂过脸庞,吹乱了头发,吹乱了心事,吹皱一池春水。。。
一路沉默,路边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冒出新芽,熬过寒冷冬天的麻雀一群群的落在树枝上,电线上叽叽喳喳表达着春天来了的喜悦。唯有子君的心里五味杂陈,失忆导致她的人生好似错乱的季节,刚刚才回到正轨,而一切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她坐在志军身后,两只手紧紧抓着车子两边,她不敢去触碰她曾经搂过的腰。
“你的毛衣很好看!”子君搜肠刮肚的找话题,“是月季给你织的吧?”
“女朋友织的!”志军不假思索的回答。子君一愣,随即自我解嘲的笑笑,自己都结婚了,他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可是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突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干什么呢?怀旧?续前缘?还是单纯的只是想看看他看看奶奶?她蓦然发觉志军和她之间已经横亘了一片浩瀚的大海,他很遥远,又有点陌生。子君沉思着,还要不要去看奶奶?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惊呼道,“会不会遇到啊?如果被她看见带着我不好吧?”
“她不在家,在广东打工。”志军暗哑的声音里透着落寞。
“噢!”子君脸红了,似乎被志军窥探到了她的心事似的。
“她手艺真好!我不会织毛衣,我的手汗重,所以我都没学过。我们家都是妈妈织。”子君极力没话找话的掩饰着失落和尴尬的心情。
“你很幸福!你妈妈真好!”志军歪过头来笑笑。他想起晓晓的妈妈,和子君的妈妈简直是天壤之别。又想起自己妈妈不幸的短暂的一生。不由在心里喟叹,“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到底是什么在主宰着人的命运?”
对面来了辆大货车,志军赶快减速,子君随着惯性前倾扑到志军背上。俩人都有点尴尬。志军挺直了背,子君迅速调整好坐姿,拉开了一个手掌的距离。
可是,那一瞬间的身体接触让子君破防了,他俩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现在的婚姻也不是子君自愿的,是她在失忆的状态下父母主持的。虽然生活养尊处优,不用她上班不用她操心生活,却缺少那份心灵的契合。“我可以靠靠吗?”子君轻声问。
“嗯!”
得到志军的回答,子君把脸轻轻贴在他后背,两只胳膊小心翼翼的环过他的腰。两串泪水落下,被风一吹,冰凉。她在志军后背蹭干了湿润的脸颊。
子君幽幽的说,“就到你们街上和上次去的那个水库转转吧,我出来时间长了不放心爷爷奶奶在家。这天气也不对,好像要下雨。”
“好!”志军尊重子君。他不知道,晓晓风尘仆仆回来了,正奔他而来。
车轮滚滚,随着离家越来越近,晓晓的心弦紧绷着。她这次回来就像是一场赌博,要不是宿舍大姐的鼓励,她还在优柔寡断的举棋不定。当人生走进了死胡同的时候,旁边开了扇侧门,她别无选择的一头撞了进去,不管里面是苦是甜,生命总得往前走,总得破局。也许,前面是风和日丽呢?
心软的人总是看不透人心和人性,总是对人对事物抱有幻想所以才一次次被无底线的伤害。常言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从小逆来顺受惯了的晓晓只有被命运牵着鼻子走。
几年过去,长途车已经不走国道了,高速路将回家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二,卧铺车也已经被淘汰换成了更舒适的空调大巴。路好也没那么颠簸了,减轻了晕车的不适感。头天上午走,第二天上午就已经到了家乡县城,晓晓又坐上了去志军镇上的中巴。她不愿去想那些理由,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奔他而来。同样她也不愿找个借口,就是想见他。想起走的时候志军追着长途车跑,那飒爽的身影像电影镜头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不知道他过得好吗?才走一年多,怎么感觉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到了到了。”售票员喊,晓晓在陌生的镇上下了车,好奇地四下打量。这就是志军的家乡,这就是他每天来来去去的地方。这里虽然离自己家相隔才三十几里路,但是晓晓是第一次来,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因为这里有志军奔波的身影。大巴车上没法睡觉,晓晓的腰很酸软,赶紧找个店门口的板凳坐下休息,喝点水,吃早上的药。
街上不是逢集,人不多,晓晓望着街道出神。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志军,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吧。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一激灵,赶紧看车牌,那是志军的摩托车!是志军!晓晓不由激动得站了起来,望着远去的摩托车和俩人的背影发呆。他后面带着的女子是谁?她把头靠在志军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腰,亲密得不像乘客。
摩托车向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晓晓大脑一片空白。失魂落魄的在店门口的凳子上坐了好久、好久。
天空阴沉下来,风也冷嗖嗖的,很快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了店门口的雨棚上,像重重击打在晓晓的心上。又很快形成了串串雨帘淌了下来,冲走地面的污渍和灰尘,却冲不走晓晓心中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