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一片沉默,淳贵人到底怀有龙胎,苏培盛也不敢叫她久跪,咽了下口水,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皇上,淳贵人有着身孕,您瞧......”
“你起来吧。”
“嫔妾多谢皇上。”淳贵人这才得以在榻上坐下,她一双眼睛早已哭肿了,所有的书信和册子就放在桌上,先前碎玉轩失火殃及了她住的东配殿,她自己的东西也被烧了不少,不过皇后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有麝香的首饰就那么几件,淳贵人搬去钟粹宫时,也一并带过去了。
其实告发一国之母这等事情,吃力不讨好,若放在从前,淳贵人是绝对不愿意做的,她与甄嬛结盟后,二人也是想暗中筹谋,扳倒皇后,昨日宫中出了那样大的事情,虽不知内情,可甄嬛复位莞嫔,皇后又去给太后侍疾了,淳贵人预感到这是个好机会,才去找甄嬛商议。
谁知甄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淳贵人怎么质问、怎么责骂、怎么劝说,都对此事再提不起一丝兴趣,淳贵人没了法子,这才想到了毓妃——甄嬛如今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年家又出了事,若皇后再倒台,毓妃就会是最后赢家。
而淳贵人与毓妃本就没什么交情,甚至在牌桌上还赢过毓妃五两银子......世人皆是因利而聚,她必须要将自己的价值摆出来,才有谈条件的资格。
而毓妃又言明,皇后必然倒台,若她敢出面,虽然会遭了皇上厌弃,但她所求方佳氏的平安,和腹中龙胎的顺利诞生,都可以实现。
有舍才有得嘛,淳贵人也不是很喜欢皇上,厌弃就厌弃吧,总归皇嗣生母的日子难过不到哪里去。
“皇上,芳若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皇上抬眼看了一眼淳贵人,道:“你回钟粹宫去吧,至于你所言真假,朕自会叫人去查。”
“嫔妾告退。”
淳贵人出去后,芳若端着一个盒子进来了:“皇上,这是莞嫔娘娘叫奴婢呈上来的。”
那只锦盒上,放着一枚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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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昨日淳贵人来永寿宫时,端妃去了交芦馆?”
得到肯定回答后,沈眉庄又想起她们从御花园离去时遇到端妃的事情,陵容说端妃去的是甄嬛所在的方向......
莫非,温实初在狱中没有药材一事,是端妃透露给甄嬛的?
眼下这情形,只怕甄嬛依旧会同上一世一般心灰意冷,出宫为尼,那么能叫端妃有所求的便只有一件事了——
甄嬛腹中的孩子。
“娘娘,皇上在养心殿生了好大的气,苏公公叫奴才来请您去一趟。”
沈眉庄回过神:“本宫这就去,采月。”
采月给小厦子递了个荷包,小厦子收下后,一边带着沈眉庄朝外走去,一边压低声音道:“奴才已经传了轿辇,莞嫔娘娘刚从养心殿走,似乎与皇上发生了争执,师父说,皇上生气,但心里也难过着呢。”
“本宫知晓了,多谢厦公公。”
这一遭,还是避不开。
到了养心殿,苏培盛赶紧迎上来:“毓妃娘娘,您可算是来了!皇上将奴才赶了出来,奴才实在是担心啊!”
“苏公公别急,本宫进去瞧瞧。”
迈入帘子内,入目便是撒了满地的信纸,沈眉庄没出声,一张张捡起来,最上头的那张信纸被人捏的皱巴巴的,开头第一句便是“莞莞类卿”。
沈眉庄只当没看到,捡起另外一张信纸覆上去,信纸上写满了诗句,无非都是些思念亡妻的,沈眉庄将一沓信纸收好,放到炕桌上,然后绕到皇上身后,给他按摩头部。
“眉儿来了。”
“臣妾担心皇上。”
皇上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你坐着。”
沈眉庄在他对面坐下,满眼担忧:“皇上怎么了?”
皇上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甄嬛不愿为人替身,情愿出家也不想再留在宫里?如此荒谬,叫他这个帝王丢尽了脸面,他如何说得出口?
可是他私心里想叫沈眉庄去劝一劝甄嬛,二人从前关系好,说不得能改变甄嬛的想法呢?
他最后还是没有提起纯元皇后:“莞嫔今日将朕从前赠予她的同心结送来,朕原以为她是想通了,又念及她身怀有孕,见了她一面,可她一来到养心殿,一开口便是质问朕为何要听信一面之词,处置甄远道,言语间甚至直指朕兔死狗烹!朕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心情怎么样,她丝毫不在意!”
沈眉庄心中一惊,皇上如此气愤,甚至于“兔死狗烹”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只怕此时他心中未必没有甄嬛的一席之地,才会一有缺口便不管不顾地宣泄情绪。
可他的真情实在廉价又虚伪,甄嬛虽然态度激进,可她说的那些话,有哪一句说错了吗?
“莞嫔先前,一再干涉政事,朕从未因此责罚过她,可在甄远道的事情上,她竟还敢置喙!朝堂之事,朕自由决断,可莞嫔,她居然说,待腹中龙胎出生,便要,便要出宫,到寺庙里出家为尼!如此,成何体统!”
沈眉庄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皇上宣泄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只是要仔细嗓子,莫要叫人担心。”
她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可甄嬛的态度,实际上比皇上口中还要恶劣,她总不肯相信从前种种皆是虚妄,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肯死心的,今日她在养心殿得知皇上以甄远道“同情逆党、形同逆贼”的罪名,要将甄氏一族流放宁古塔,竟直接质问皇上——
“到底真的是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对敦亲王与年羹尧一事耿耿于怀而要疑心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