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的边角一点点从眼前滑落，电视剧里的台词，一如既往地在说着。
过去，他们从不吵架——
除了向书微非要分手的那几天。
到如今，也是一样的。
向书微都不知道裴祈淮要干什么，还没问出个所以然，那叠纸已经被她一时上头的情绪，带着攻击性地扔了回去。
裴祈淮一如既往，什么也没变，神色平静地弯腰，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纸，紧跟着动作快速地把沙发上和他身上另外的一些纸，拾起，摞成一叠，重新放回茶几上。
裴祈淮眸子黑沉，伸手牵住了向书微，开口道：
“绝对不是要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
“只是这些东西你得有，你得知道。”
“我想过你会不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如果你不收下，可能会不太利于我们下一段关系的开始。如果你有想和我关系更近一步的打算，就收下这些吧。”
此时此刻，向书微读不懂裴祈淮的意思，只能感觉到他的心思沉重，连带着他身上的气质，都显得低迷。
“这部分财产，无论我们结不结婚，它都属于你。
如果我们结婚了，剩下的部分也是你的。”
“如果你经过考虑后，不打算和我结婚，那么这部分财产，你可以当做家里人给的零花钱，结婚的时候也可以，当做嫁妆，做什么都行……
总之，让它们当你一部分的底气。
碰到不开心的人和事，依旧说不，继续像以前那样，每季度上新，喜欢的东西依旧买五样，不用省得花。
如果我们没有结婚，那我就是，你的朋友，一个还算得上靠谱的朋友。
如果我们结婚了又分开了，那么，婚姻里夫妻的赡养义务，我会单方面继续履行。
如果我们分开了，除了航星以外，所有东西都完全归你。航星你占一部分股份，每年年末对对账户里的分红，不用来听那些无聊的东西。”
“……总之，目前这一部分你先收着。
我知道，现在的你可能把我当做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值得依赖的人，你现在对我感情里可能混淆着“救命稻草”的感觉，我知道。”
“微微，我不会催你，我也没有在怪你。
如果最后等这种‘救命稻草’的感觉消失，你意识到，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跟我厮守一生。
那么，你是可以拒绝我的，你可以把我赶出这间房子，因为房子是你的。
你可以拒绝我，完全遵从你的本心。”
……
多么少见，他一次说那么多话。
把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向书微无语到想笑。
什么叫“你可以拒绝我”，他还在怀疑什么？怀疑他不爱她？
是——
她是犹豫，但犹豫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她不爱他，她担心的是她的诚意不够，而让他感觉不到他足够爱他。
向书微不想在她心中“需要人陪”的渴求最强烈的时候，跟裴祈淮关系更进一步。因为她怕自己没调整好，变得贪婪、难以弥补。
她害怕，她“需要人陪”的欲望变成无底洞，而无意却实实在在地让爱人背负更大的情绪压力。
所以她暂时没那么想和裴祈淮迈入下一个阶段，她想调整，她犹豫，不是因为不爱，反倒是因为爱……
向书微想抽出手，裴祈淮却立刻收得更紧，毫秒间和她十指相扣。像两把锁紧扣在一起，不容分开。
明明舍不得放开她，还装作大度地说了那些话。都是些什么话。
向书微看着裴祈淮，眉梢轻拧，思索了一会儿，轻快了语气。
“你好善良啊，裴祈淮。
真的假的——
我要是真的和别的男人结婚，还可以把你的钱当做嫁妆带过去？”
“……嗯。”
男人在听到前半句话时，淡然的脸色还是有0.01秒的凝固。向书微般眯眼，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那再过个七八年，我有孩子了，他新年问你要红包呢？”
裴祈淮没迟疑。
“我会给她很多的，当然，最多的是你的。”
……
向书微心口塌了一块，胸口酸胀，看着裴祈淮没什么变化的神色，赌气地又问了一句。
“那你以什么身份呢，它叫你什么？”
裴祈淮没思考多久，说出口的语气很随意——显然他没多在意这个称呼。
“叫舅舅叔叔都行，看你喜欢，你让她喊我什么，我就是他的什么。”
向书微莫名地舔到唇上的一点苦味。好像也不只有一点，多到她好像被泡在一桶苦水里，然后一扭头，发现裴祈淮也在。
明明都坐在沙发上，是水平的高度，向书微却明显地意识到，裴祈淮很低，低到尘埃里，变得灰蒙蒙。
向书微一时又心疼又生气。
“你疯了吗，裴祈淮？
你这辈子不过了吗？什么都给我，什么都要为我着想。
你这辈子没有我就不过了吗，就算我都跟别人结婚生孩子了，你也到死都不结婚了吗？”
“你就那么……”
向书微的声音哽住一秒，声音里带着心疼、责怪和一声叹气的无可奈何。
“你就那么坚定，你这辈子只爱我吗？
你干嘛要这么固执……
万一，有意外，你也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啊，怎么能就这样子，一点都不管自己的生活质量，随随便便地糊弄……”
向书微说的意外，当然不是感情上的意外，她对她对裴祈淮的感情有信心，但万一有什么生命的意外，她先离开了，那裴祈淮呢？
听他刚刚说的话，向书微真的感觉，如果她离开了，他真的不会好好地进行自己剩下的人生。
怎么能这样。
……
“是——
我很坚定，我这辈子只爱你。”
裴祈淮看着向书微，眼尾微微上挑，显露柔和的笑意，更多的是温柔。
他曾接近死亡，所以他可以确定，确实到死之前，爱向书微的念头，没有过动摇，还能变成醒来后程诚一对他的威胁。
他确实可以很肯定地说——
他裴祈淮，这辈子，只爱向书微，从生到死。
……
看见裴祈淮的笑，向书微心跳错拍，再度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朝裴祈淮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后，就在他的耳边警告道：
“你的东西我收下了，那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对我，只爱我一辈子，不好我就把你——
从这个房子里赶出去。
还有记住了，对我好的要求里，有一点，是对裴祈淮好。”
“对裴祈淮好就等于是对我好。”
向书微说完，等了几秒，不见裴祈淮说话，登时提高音量，追问：
“知道了吗？”
裴祈淮笑了一声，答非所问。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