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何宝良,正好有些事情要请教他,请带路开一下牢门。”江星辰没过多计较,只让他们拿上钥匙随自己进去,那两个牢头连连点头,摸过一大串钥匙当先走去:“江大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新证据了?”
“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他,扰了你二人清梦,请多包涵,对了,何宝良今夜如何?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是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来见过他吗?”江星辰问道。
“江大人哪里话,本就是我们怠慢了,嘿嘿,还请江大人莫要告诉南宫大人才好........这何宝良一直挺安静的,也没什么人来看过他提审他......”牢头边走边说,随着离那牢房越近,几人耳边隐隐传来闷哼声。
越小满当先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扒开牢头往那牢房跑去,见越小满模样,那两牢头和江星辰也反应过来,迅速跟着越小满跑去,几人冲到牢房门口,只见那何宝良被一根麻绳吊起,正在空中挣扎着,麻绳的另一端被捆在了墙顶部的小窗栏杆上,正吱呀吱呀的响着。
等不及牢头开门,越小满随手拔下头发上的簪子狠狠朝着那麻绳掷去,何宝良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只见他手捂着喉咙脸色涨紫的猛咳出来,牢头这时候才哆嗦着打开了门锁,几人冲上去围拢在何宝良身旁。
“怎么样了?为什么想不开?”越小满有些怒其不争,见何宝良缓了过来,忍不住攥着他的领子大骂起来:“你就这样死了你对得起谁?赵阿六在外面替你奔走,赵老太太缠绵病榻还为你担心,你娘临终让你来找你爹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而不是死在这一方监狱里,你对不起这些人,你也对不起这两天为了替你沉冤昭雪的我与江星辰!”
“是啊!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们兄弟俩不得跟着吃瓜落?”牢头显然也被吓的不轻,虽然案子现在还没个定论,但他们大致也知道这是个轰动飞凤城乃至朝廷的大案子,还未定罪的嫌疑人死在了牢里,还是他们看管的时候,他们肯定有责任。
“我......我没有......”何宝良终于能说出话来,他呛咳几声,手捂着青紫交加的脖颈哽噎着道:“是我在床上睡觉,那绳子自己套在我脖子上的——昨日我情绪激动,确实想一死了之,可后来我回过味儿来了,潘院正死的不明不白,我若是认了这件事,就真的如了那些真正凶手的愿了,我也想替他报仇的.......”何宝良坚定的看着江星辰说道。
江星辰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那扇小小的窗子,窗子上是细密的几条铁棍,很是结实,虽然窗子建的高,但踩在窗下的稻草床上,伸直了双臂,指尖也是勉强能够到铁栏杆的,他又伸手捡起断了的绳子细细摩挲着:“这绳子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牢头凑上去看了看道:“这是普通的草绳嘛,穷苦人家经常拿着这个当裤腰带系裤子的。”他说着看向何宝良,见他裤子上并没有绳子,又看了看这草绳,犹豫了下,没说什么,可何宝良却蹙眉大声道:“我没系绳子是因为我这裤子正合身!是赵老太太给我亲手缝的!这草绳不是我的!”
“应该是有人想趁着深更半夜勒死何宝良,以造成他畏罪自杀的假象,方才我看到了,绳结是在铁栅栏那边的,窗子那么高,若是何宝良要自杀,定要将绳子一头抛上去,那绳子再从一道铁栏杆的另一端落下来,再打个绳结,把头伸进圈套中,这样,那绳结是在脖颈处的,而不是在铁栏杆处,我想.......应该是有人在窗外悄悄把绳子悄悄顺下去,套在睡熟的何宝良的脖颈上,再猛地提起来,把他吊悬在窗子上再匆匆逃离。”越小满冷静下来,回想着刚冲进来的场景,也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
“那这事儿......我们得赶紧通知大少爷!”两个牢头对视一眼,也晓得了情况的严重性,知道不由自己做主,忙不迭的去通知南宫礼。
江星辰和越小满把何宝良带出了牢房,三人坐在衙门内的客厅内等候,此时的何宝良死里逃生,脸色苍白带着些许死里逃生的惊惶,片刻后,南宫礼大步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弟弟南宫钰。
“听说这何宝良要畏罪自杀?”南宫钰还没跨进屋来,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内心谴责了?潘院正是什么人物?你这小瘪三死上一万次都不能弥补一二!”
“我没有畏罪自杀!潘院正不是我杀的!”何宝良听了这话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反驳道。
“哦?不是你杀得是谁杀得?昨日我可派人调查过了,你是被青竹书院开除的学生,又欠了赌坊不少赌债和高利贷,且不止一次偷拿潘院正的书去卖,你住在潘院正家里,人品本就不好,又有杀人的理由,潘院正一直与人为善广受尊敬,凶手除了你还能是谁?”南宫钰冷脸看向何宝良,眼中目光带着阴毒与鄙夷。
“二少爷,此事或许真有隐情,何宝良确实犯过错,但他并不具备杀人的条件。”越小满见南宫钰还没调查真相便轻易做下结论,不由的插嘴提何宝良辩解。
“我们讨论案情,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若不是江大人保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与那何宝良一样,都是贱民!”许是因为昨日江星辰对南宫晴的拒绝让南宫钰看向越小满时更是满满的愤怒,完全不见之前的客气与友善,出口就是尖锐刻薄之语。
“南宫钰!给小满姑娘道歉!”进屋后一直没说话的南宫礼听到此处,立刻喝止弟弟道:“谁教的你这样不知礼数?”
“南宫钰,今日场景,若是小满不该开口,那么你也并没有什么立场站在此处,这衙门据我所知,暂时还是你大哥做主,若是你想有话语权,就该拿了南宫家主的令信说话。”越小满被驳斥让江星辰也拉下脸来,盯着南宫钰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大哥!”南宫钰先是忍不住叫了声大哥,随后悄悄靠在南宫礼身边用气声在他耳边道:“爹昨日飞鸽传书可说了,让咱们从严从快处理,我想大哥您知道是什么意思.......”
南宫礼面色变了几变,轻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对江星辰道:“昨日咱们也走访了青竹书院的学子与先生,除了这何宝良,也的确没有人有嫌疑动手杀人,也许你认为这何宝良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做不来杀人越货的恶事,但现在最有可能的事情便是,他只是想窃书,却被潘院正发现,争执过程中,他不小心失手打死了潘院正。”
“但这只是你的推理和猜测而已。”江星辰据理力争道:“而且方才很明显就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来结案,咱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江大人。”南宫礼的声音加重几分道:“或许并不是什么假象,就是这何宝良要畏罪自杀,被你们救了以后,又失去了自杀的勇气,想要苟且活下来?你说我方才得推理只是假想,那你的反驳不也只是直觉?本朝有许多案件都是由推理找出了真相,还从未有靠直觉破案的先例。”
“如果我有证据呢?”江星辰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有证人可以证明何宝良没有杀人时间呢?”
“你有证人?”南宫钰失口叫道:“你有什么证人?!你怎么会有证人?!江大人,我可和你说清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被当证人的!本朝律法,做伪证也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我要找的证人,自然是能让全青竹书院都心服口服的,还请二少爷随我来。”江星辰严肃的看着南宫钰,说完就当先朝青竹书院走去,南宫钰眼珠转了转,看了眼大哥南宫礼,而南宫礼则垂眸沉思了片刻,便摆手示意侍卫们带着何宝良一同往青竹书院而去。
一行人等很快就到了青竹书院,潘院正死后,青竹书院学子及老师群龙无首,皆内心惶惶,此番见官府中人浩浩荡荡而来,都围拢而至,眼尖者立刻看到了何宝良,群情激奋,讨论声喝骂声立刻而起,不少学子早已认定了何宝良便是那忘恩负义的毒蛇,指着他破口大骂。
南宫钰听了众学子的声音,面上闪过得意之色,冷哼着看向江星辰道:“江大人可看到学子们的呼声了?您若是再包庇这杀人凶手,怕是也要染上一身腥,我们倒要怀疑你极力保下他的目的了。”
江星辰看了眼众人,在越小满耳边叮嘱几句,越小满听后点头离去,随后,江星辰道:“诸位稍安勿躁,这何宝良到底是不是凶手,一会儿便知。”
南宫钰嗤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等着,随着日光推移,他脸上的肆虐表情越加明显,一些学子更是愤愤不平,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要往那何宝良身上丢砸。
又过了一会儿,就见越小满快步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的竟是门房,这门房吊梢眼,弯弓嘴,原先还冒着些精气神的眼睛此刻也浑浊了不少,自潘院正死后,他也像是一瞬间变得苍老了,脸上的皱纹深刻,更显刻薄,只见他挑起眼皮扫视了一圈学子们,这些学子对门房的惧怕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个个都下意识闭上了嘴,像是被逮到逃学一样缩了缩脖子。
“这何宝良在前晚,子时三刻爬墙外出,卯时二刻钻狗洞回来,从他回来到出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门房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门房的话音落下,众学子面面相觑,眼中虽有些讶异,但却都没有一人反驳,江星辰接话道:“既如此,半盏茶的功夫,只够他偷摸回到潘院正院中,哪里能做到杀了潘院正又翻乱这么多书?因此,他应当是误入了杀人现场,而我与越姑娘随后赶到,同为目击者罢了。”
学子们听后,纷纷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凶手另有其人?”
“哼,我早就说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潘院正将他放在身边亲自教化,他还是会逃学,真不知这种人怎么就得了潘院正的青眼。”另一个学子愤愤不平道。
“话说回来,他如果不是凶手,那谁又是凶手呢?咱们也算是冤枉了他......”又有学子轻声嘀咕道。
“你们!你们怎么就听这一个下人胡说几句就信了!你这门房怎么敢如此确定何宝良逃学?可有证据?”南宫钰见只凭这门房几句话就洗脱了何宝良的嫌疑,一时慌神的大声喝问道。
“就凭我这十几年从未看差过一个逃学的学生,我自做了这门房,不知多少学子怀柔贿赂过我,但我从未动摇过,每个学生离开青竹书院,从哪里离开,什么时辰离开,又从哪里回来,什么时辰回来,我全都心中有数。”门房抬起下巴看向南宫钰,眼中是对自己能力的自得和自信。
学生们也都点头道:“是的南宫大人,我们逃学时虽厌憎门房,但他真的是铁面无私,从来都没有看走眼过一个学生,并且只听潘院正的话,他是不会看错的。”
“二少爷,你以假设推论定罪,我也以推论替他洗脱清白,在无证据的情况下,你们是否可以将何宝良放了?即便他不是一个好学生,是个私德有亏之人,也不该受到这种恶意污蔑。”江星辰嘴角带笑的对南宫钰说道,随后又严正的看着南宫礼道。
“是啊,江大人说得对,虽然我们都不喜欢这个何宝良,但如果他不是凶手,还望南宫大人抓到凶手提潘院正报仇!”一众学生听了江星辰的话,纷纷赞同,几个学子大声说道:“没错!何宝良不是凶手就将他放了吧!请抓到凶手替潘院正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