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景帝语气中的拒绝,燕承允看起来并不强求,闻言耸了耸肩膀,“皇上此言有理,联姻之事,不仅事关社稷。”他故意将最后两个字的音咬重。
“更重要的,是得寻一良人,无需他有惊世之才,也无需他多出众。本宫唯有这一个阿姊,万般不求,只要她余生喜乐无忧。”
说着,燕承允长叹了口气,看起来老气横秋的:“皇上也有家人,应当能理解,本宫对阿姊的情谊吧?”
景帝压下心头的郁结,勉强颔首:“太子与昭华公主手足情深,朕很是动容。”
燕承允显然对这个答复很是满意,笑眯眯的点头,这才坐回自己的座位。
宴会在这短暂的安静后,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文楚嫣,则不顾其他人惊疑的目光,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的抿着茶水。
半个时辰后,宴会到达尾声,皇帝憋着一肚子火,早早离席。
景帝走后,燕承允两人也不再多留,带着文楚嫣便出了宫,朝着驿馆而去。
文楚嫣都走了,景舒珩自然跟着一起走了。
只不过在临出殿门前,才施舍的看了一眼景何骁。
烛光下,景何骁的脸带着一丝阴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口一口喝着酒。
景舒珩眉眼压了压,但什么都没说,抬脚走了。
文楚嫣两人到达驿馆后不到一刻钟,春桃便轻手轻脚的,领着景舒珩进来了。
今晚宴席之上,燕承允几乎是贴着景帝的脸,告知他文楚嫣与景舒珩的情,所以这会儿再故作陌生,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景舒珩本也不是会演的人,所以文楚嫣干脆也随他去了。
瞥了一眼廊下阴暗处,一道模糊的身影,文楚嫣眸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在触及景舒珩的时候,便温和了下来:“来了?”
景舒珩也毫不避讳的弯下腰,将文楚嫣拥在怀里,满足的叹了口气,半晌后才松开,眉眼间带着愉悦的笑:“昭华公主不是想择一良婿吗?本王怕佳人被抢,这不,忙不迭的过来毛遂自荐呢。”
文楚嫣哑然失笑,也难得起了兴致:“哦?珩王殿下愿意舍弃景国的一切,同我回南燕?”
“当然愿意。”景舒珩回答的毫不犹豫,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不仅没有丝毫的迟疑与推诿,反倒是满满的迫切,与如愿以偿长的满足。
“你愿意有什么用?”文楚嫣轻笑道:“只怕皇上不会愿意。”
景舒珩耸了耸肩膀,但到底没说什么。
他虽不在意皇帝的态度,但到底有人监视,不至于蠢到,当着眼线的面儿,说出什么藐视皇权的话来。
眼看着夜里的寒气越来越重,燕承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时辰不早了,珩王殿下还不走吗?”
“阿姊要睡了。”
景舒珩点点头,倒也没跟燕承允杠:“那你还不走?”
燕承允一愣,“我上哪儿走?”这是驿馆,他去哪儿?
“回你自己的房间。”景舒珩后退两步,把门打开,然后站在门侧,一副等着他们走后就关门的架势。
燕承允:......
燕承允险些气笑了,“你不会要住这儿吧?”
景舒珩不回答,只用刚才燕承允自己的话道:“天晚了,嫣嫣要睡了。”
燕承允看他那副样子,只想抄起手边儿的茶盏咂过去。
忍了又忍,燕承允才狠狠瞪了他一眼,与文楚嫣道了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承允走后,景舒珩毫不犹豫把门关上。
文楚嫣坐在桌前没动,看着他的动作,也只是微微挑眉,“你这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就不怕惹恼了皇帝,他借口发作你?”
如今这个时机,景帝便是再想杀文楚嫣,也得掂量掂量。
晚宴上,燕承允当着百官的面儿,直言文楚嫣与他的关系亲厚,显然是真的放在了心上,不仅仅只是给了她,一个有名无实的身份而已。
所以,皇帝不能让文楚嫣,成为两国交恶的原因。
可不动文楚嫣,难道就得眼睁睁的,看着景舒珩巴巴往文楚嫣跟前凑?甚至心甘情愿的入赘到南燕去?
显然这样的结果,景帝同样无法接受,那便只能从景舒珩那儿想办法。
这个道理,文楚嫣知道,景舒珩同样也猜得到。
他一边蹲在文楚嫣的跟前,揉搓着白嫩的的脚,一边随口道:“无妨,他总归不能杀了我。”
文楚嫣低头,看着景舒珩乌黑的头顶,无声叹了口气,停顿了片刻后,到底还是问出了那句:“景舒珩,你真要跟我回迁山吗?”
“回的。”景舒珩拿过旁边的擦脚巾,小心的擦干,放在自己的膝上,又去擦另外一只:“我说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辈子你是肯定甩不掉我的。”
将两只脚都擦干之后,套上干净的棉袜,双手用力,将文楚嫣打横抱起,放在床榻边。
他单膝跪地,微微仰头,对上文楚嫣的双眼,声音轻柔:“你放心,京城这边儿,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不会再因为我的原因,给你造成麻烦。”
摇晃的灯光下,景舒珩的双眼似是比烛光还亮,文楚嫣嘴唇微动,但什么都没说。
她总是想要一遍一遍的,向景舒珩确认,他是否知道,自己放弃的究竟是什么;是否明白,选择和自己离开京城,又会面对的是什么。
她总是不信,会有人愿意放弃权势、地位,义无反顾的选择她。
她也怕景舒珩会在若干年后,后悔并怨恨自己。
可这次,她没有问出口。
当她看到景舒珩的那双眼,心底的疑惑和犹豫逐渐消弭。
因为景舒珩的答案,早已摆在了她的面前,写满了他的双眼,并为之付诸行动。
或许谁也无法保证,经年变迁后的人心,是否还会如现在一样坚定,但至少在这一刻,景舒珩对她文楚嫣,已经毫无保留。
她执着的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心头像是一股清泉划过,微凉,轻柔,却让人头脑清醒。
文楚嫣抓住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小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眉眼柔和,轻音轻缓:“再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可曾想过,为他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