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基本熟识的镇守都肯定,依照苏伏目前趋势,不日成为同事是板上钉钉的,但目前涉及核心伤亡名单依旧不能轻易透露给他,有关社会动荡需要谨慎处理。
意识到自己好奇过头了,苏伏轻声抱歉,这两人又叮嘱苏伏一番最近不要乱跑后,便匆匆结束用餐离开了。
苏伏孤零零的吃饭完也溜达回图书馆,想在这里找些有关铭文的书看看。
就这样沉浸在符箓和铭文两种不同体系理论的碰撞中很久,脑中符箓学识之海激荡,数不清的晦涩符文仿佛蝌蚪般在眼前游动,让他宛如置身扭曲之梦。
思想知识的激烈碰撞,一直到天色全暗下去,苏伏才深吸一口气退出深度思考,顿时方才过度使用神识的些微头痛感随之袭来,让他不适应的靠在椅子上休息。
好在他神识异于常人,甚至无限逼近了六境强度,在黑暗寒冷的图书馆角落里静坐一会便恢复如常。
经过半天的钻研和理论思考,苏伏终于弄明白先前徐智话语中,困扰他不浅的地方在哪里了。
首先铭文和符箓虽然表现形式和使用途径迥异,但它们遵循的法则殊途同归,因此已经踏足符箓大师位阶的苏伏,拥有这个能力,从符箓倒推到铭文身上。
之前说张凯携带一种置换铭文,能将他周围的医疗队伍定位向一个目的地协同转移,从而实现初步背刺。
若是一般人或者普通符箓修行者,听到这里可能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顶多觉得很奇异,很厉害,斯国一。
但苏伏是符箓大师,他深刻知道到符箓学一条铁律:平等交换,是绝对同样适用于铭文的,这毋庸置疑!
换句话说就是,这类符箓或者铭文,一般都有子母之分,张凯在场使用置换铭文带走队伍,绝对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如果张凯手里有任意一种,那么他转移成功,就说明会有另一位手持对应铭文的修炼者被转移至张凯的位置,深入万古长青的队伍才对!
但刚才苏伏追问过徐智,他说的很清楚,队伍中的墨雨认出了那是置换铭文,而非其他铭文。
而且说过,队伍内没有出现二次骚动,就火速迎来了围攻,导致队伍破碎。
“那这不就是说,有个和张凯串谋好的崽种,转移后还混在万古长青队伍里?”苏伏心中暗道,顿时感觉事情离谱起来了。
【但是你的老师墨雨同样在场,他的见识要超过你,必定知晓铭文和符箓的平等交换】真我在心中淡淡说道,美妙至极的女声却无法带给苏伏一点安慰。
“这也正是我困惑的地方,老师肯定知道这种铭文是置换型,那他一定会注意队伍成员才对,可是传回来的情报没有说到这点。那么,这就又有好几种情况要思考了。”苏伏靠在冰冷的墙上静静思索,久违的思想博弈在此刻仿佛拨云见日。
【第一,墨雨没有认出伪装者,在队伍失散后伪装者仍旧紧跟,造成多位镇守陨落,现在也许暴露,也许没有暴露,蓄势待发;
第二,墨雨认出伪装者,但队伍分散让消息不能流通,导致伪装者得手;
第三,墨雨认出伪装者,并连同其他镇守痛下杀手,忧患解决】真我迅速又淡定的将他所想的情况罗列而出,就仿佛倒映着他的内心。
但现在问题是,即使想的再多再详细,不进入秘境一探究竟他现在都是纸上谈兵而已。
大过年的心情竟然一直不怎么好,让苏伏直骂晦气。
墨色天穹上倒挂的那一轮银月,仿佛也在冬夜下分外圣洁,今夜散落的月光透过窗户遍撒图书馆里,却唯独和青年倚着墙站立的地方一步之遥,仿佛畏惧某种黑暗一般不敢越雷池一步。
苏伏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了几张熟悉的面庞,要说他一点不挂念裴衣墨雨几人这是不可能的,抛却上下级关系,仅是作为朋友就由不得苏伏放心。
现在,还安好吗?
至于张凯,你最好找地方躲好了,狗东西。
苏伏没想太多,他八号还有个聚会,很快就沉入深度冥想中。
而不同于他的挂念,同一时刻的希腊秘境中,仿佛鸿蒙未开的混沌一般,这里极尽天穹之高看不见尽头,过于广袤的秘境土地甚至让一众修炼者无法确定边境所在。
更别提秘境中广泛而随机密布的复杂地形,无论是远古森林地下迷宫,还是冲天巨树和虫族母巢,数之不尽的恐怖生物连带着那些仿佛活物的环境,自从进入秘境后便时刻不停的对异乡人发动恐袭。
才勉强在张凯背刺后,多方势力围攻的强大火力中幸存的万古长青镇守队伍,一进入秘境便不得不顺势分散为多股,以尽可能躲避一网打尽的危机。
虽然伤势严重,但多亏借助这里地形复杂和墨雨随身携带的隐匿符箓,才帮助他们惊险十分的躲过一波又一波的袭杀,还乘机诱导当地首领级异种生物和追杀者对上,创造出了数次安全撤退的机会,这才没在一开始,直接无功陨落在这陌生之地上。
即使如此,此刻的镇守们也不免一脸疲态,灰头土脸的靠坐在黑暗中,完全没了之前第一批进入秘境的意气风发。
瘫倒靠在石壁上,每个人身上都多少沾点伤势,血浸透又干涸的衣裳破烂透出些黑红色,连续几天大逃离几乎耗尽了众人剩下的所有心力。
就连最耍宝的墨雨和孟津旺,这会也没了逗乐的心思,沉沉的冥想,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两日又被日本神龛社集的七境小队发现,本就伤损的裴衣小队不能正面抵抗,只能边打边撤根据墨雨的路线回到了这号称黑魔洞窟的诡地,又借机引来几尊强大鬼物,靠墨雨的符箓隐蔽气息,从而将那些日本强者引走了。
但接近油尽灯枯的众人在找到一个黑漆漆洞窟休息后,就再也没讲过话,一股淡淡的无望渐渐开始弥漫开了。
“小符,”
躺在符师绾怀里的小女孩脸上都被血污蒙住,娇小身躯轻轻颤抖着小声问道:“我们还能出去吗?”
符师绾低下头去,却看见那双年幼胆怯的眸子,其中蕴含的恐惧仿佛直射她心间,感受到小小身体在怀里的不安颤抖,她涌到喉咙的安慰竟然吐不出来,只能沉默的拍拍巫巫的背,让她尽量放松下来。
“会的,我承诺你,巫巫。”符师绾的手甚至是在颤抖着说出这话,淡淡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就和以前无数次哄她睡觉一样亲昵笨拙。
裴衣同样距离不远,她靠坐在符师绾左边的石壁,听到姐妹两小声聊着什么,也睁开眼难受的看向二人。
黑暗中尽管看不真确,但符师绾握剑的惯用手在颤抖,裴衣还是能看见的。这并不是符师绾在害怕,身为修习剑技的囚修系,即使面对死亡她也不会畏缩,这是前不久被重伤的。
巫巫被逼着跌境回到四境,裴衣被三位七境围攻险些道基破碎,孟津旺更是差点被捅个对穿,每个人的伤势都不简单,其中最严重的还要属符师绾的右臂。
西方过度忌惮这位凌子印直系弟子,对她一人便出动了四位七境直接扭碎了符师绾的右手肘和手腕,砍掉了她的食指和中指。这也导致了凌子印的暴怒,当场和裴圣联手将措手不及的西方联盟硬生生拦在了入口处,打的地动山摇。
虽然断肢重生对六境以上的修炼者不算难事,通过一些丹药辅助很容易便恢复,但毕竟这些手段不是原生肢体,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还进一步加大了符师绾恢复的困难。
裴衣悄无声息的靠过来,符师绾注意到也没说话,静静的拍着巫巫的背。
“小符你的伤,现在好些了吗?”裴衣悄声问道。
“难,即使能握剑,我的作用也不大了。”
符师绾淡淡地说,“这只手应该保不住了,或许现在砍掉更方便行动。不要这个表情,没事,我学过左手剑。”
符师绾说的那是冷漠,就仿佛要砍掉的不是她的手一般,是对一团烂肉发表意见。
两人间又陷入沉默,就和洞穴里沉寂的氛围一样。
最后还是退出冥想的孟津旺叹了口气,彻底打破这股沉闷的气氛。这胖子想撑地站起来,但牵动肚子上的贯穿伤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只能作罢苦笑一声:“还没到谈生论死的阶段,大家伙别憋着张脸,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有什么计划或者想法都能讨论讨论,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不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胖子。”墨雨嗤笑一声,摆摆头躺倒在洞穴地上,看着洞顶的青苔生无可恋般说:“现在我们的队伍四分五裂,凌总司和裴圣老爹直面联盟数名八境掩护我们撤离,如今状况不知几何;
从前几日东方的剑气来看状况不算太好;不算现在失联的同行八境护道者,我们的医疗队伍被张凯那傻逼分割出去,导致现在对面享受着我们的医疗来追杀我们。虽然有点难听,但情况确实不太...”
“嘘,”符师绾轻轻的嘘了一声,墨雨看着她怀里有些哭唧唧的女孩,顿时停了一下没说出去。
裴衣轻轻握住巫巫的左手,柔弱无骨的小手此刻格外寒冷,苍白的不像活人,她刚渡过一丝灵力过去便感觉到巫巫体内的空洞。
“啧,”就算是裴衣淡然的性格,面对巫巫这种跌境造成的巨大损伤也束手无策,忍不住啧出声。
注意到女孩瘦小的身体缩在符师绾怀里瑟瑟发抖,裴衣叹了口气伸出手去静静抚摸着她。
“还是不行吗?”墨雨见状没忍住问出一句。
裴衣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摇摇头无奈道:“巫巫的伤不同于以往,她的修为本就不是自然修行,是某种机缘巧合造就了巫巫的五境,而一般来说在她这个年纪是完全没可能开始修炼的。
虽然那次巧合带给了巫巫力量和境界飞跃,但也因为她身体,神识和不成熟灵魂的不匹配,影响了她的根本,实际上的巫巫很虚弱。”
“咳咳咳!”话说到一半蜷缩在符师绾怀里的巫巫,猛地咳出几口血,细细看去还夹杂着脏器的碎片。
符师绾和裴衣赶忙出手稳定了她的伤势,墨雨也赶快掏出几张符箓点燃,好一顿忙活才让小女孩昏睡过去。
裴衣抹了把汗,身上的旧伤也在隐隐发痛,俏脸发白的靠着墙坐了回去,接着刚才的话说:“实际这次我就觉得,凌叔可能确实不应该带巫巫进来,她还太小了。
被张凯那混账袭击后,巫巫的根基差点被轰碎了,就算有墨叔帮忙护住主经脉,能量的反冲和不匹配还是险些让巫巫毙命。她如今不能主动运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自小熟读兵家和万古长青书库的裴衣,比在场众人眼力都要毒,经过几天就摸清楚了此时巫巫的情况,也更加明白这小孩有多么危机。
符师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沉了下去,闷闷的开口问道:“不修炼就不会有危险吗?”
墨雨嗯了一声:“虽然经脉碎了不少,但不会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只要不去运气修行,就不会有麻烦。但现在恐怕,抱歉。”
符师绾摇了摇头,淡淡回了句没事,抱着巫巫又坐到一边去了,此时的众人再看向她时,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和雕塑一般了。
凌子印,目前国际最权威的八境之一,剑术宗师的他即使在全球范围的强者内都独占一席尊位,同时又是国内最强最大的官方组织万古长青的掌舵人,其地位和实力都毋庸置疑。
因此无论国内外,对凌子印的觊觎和威胁都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对他本人这些完全都可以视而不见。
想当然的,笼罩在他羽翼下的两只小鸟遭受了无妄之灾。
巫巫和符师绾从小灾难不断,如今更是在初进秘境就一个被砍断手指废掉练剑惯用手,一个被震断经脉险些暴毙,靠着符箓和灵力过渡才勉强保住性命。
裴衣不忍再看,撇过头去和墨雨要了两张镇痛符箓,这些天这只小队就靠着符箓短暂维持状态了。就算逃遁也要再小心不过,如今的他们早已失去和六境以上修炼者对碰的底气了。
“真是狼狈。”孟津旺紧靠在黑暗中,不知道是朝谁,嗤笑了一声,鼻音中已然充斥了自嘲。
墨雨和孟津旺号称万古长青镇守两捧哏,如今二人却都不复当初风采,狼狈不堪,浑身血污,仿佛败家之犬般。
墨雨看了眼对面嘲笑声后再无动静的胖子,目光在他右胸贯穿的狰狞伤口处短暂流连,也是一声无奈轻笑:“丧家犬了,沦为到现在还能说什么呢?欸,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呗。好了兄弟们别太伤感了,打起精神要是可以碰到凌总司,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都想开些,要不要喝点水?嗯,老胖子?”
裴衣只是担心的看着黑暗中的那人,符师绾不语,只是继续向怀中冰冷的人儿体内输入灵力。
此时的她,却没有裴衣和墨雨等人想得那般脆弱,执剑人的内心坚韧无比,只是渐渐肯定了不久前的想法:这次的秘境之行,是凌子印的错,他必须为巫巫的伤负责。
实际上,无论是巫巫又或者符师绾,二者和凌子印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硬要说明白的话,从裴衣的视角来看,符师绾是被平等寄养在凌子印家的小孩,而巫巫算是符师绾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