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的呼喊声顿时引来了现场所有人的视线。
“哈?”
独眼龙先是一怔,紧接着以一脸“我没有听错吧?”的表情,转头望向青登。
“小兄弟,你是哪条道上混的?你也是菊池千水的债主吗?”
随着一声嗤笑,独眼龙露出友好的笑容。
“若是如此,那你们来迟一步了呢!我们也是菊池千水的债主!我们现在要带他去以工代偿!你们如果也是来找菊池千水讨债的,那就进这栋破屋里翻翻看有没有啥值钱的物事吧,这栋破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归你,我们不要!”
“我们不是菊池千水的债主。”
青登澹澹道。
“我们是哪条道的,你们就别管了。我们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菊池千水,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把他带走。”
“哦?”
独眼龙的眉头狠跳了几下。
直至刚才为止都还算是和谐的气氛,霎时变得僵硬、凝重。
“……小兄弟,我给你个忠告。”
独眼龙一边说,一边缓缓收起面上的笑意。
“你可知道吾等是何人?”
“我们可是‘狂犬’的人!”
“听你的口音,你应该也是江户本地人。”
“既然是本地人,那你一定知道‘狂犬’之名意味着什么吧?”
“所以我劝你少管闲事!不想受伤、不想得罪‘狂犬一家’的话,就赶紧退下!”
在嚷出“狂犬”的名号时,独眼龙也好,他身边的其余同伴也罢,全都不约而同地挺高胸膛,并面带或多或少的自豪之色。
“狂犬?”
青登的眼童中闪过讶异的光芒。
身为一直在江户的治安部门里工作的官差,青登自然知道“狂犬”乃何许人也。
狂犬——本名宇垣吾朗,驰名江户内外的贷款头子。
要说江户人最典型、最广为人知的地域性格是什么,那当属好面子、贪图玩乐、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在异乡人眼里,江户人一直是浮夸、市侩、做事不踏实等词语的代名词。
江户的歌舞伎、说书、木偶戏等市民文化、文娱消费之所以能如此发达,与江户人的这种爱玩、爱花钱的豪迈性格脱不了干系。
久而久之,市井里诞生了这样一条俗语:“江户人不花隔夜钱”。
意思就是江户人口袋里的钱从来不会放置超过一个晚上,今天赚来的钱,今天就能花个精光,江户人普遍没有存款,个个都是“月光族”乃至“日光族”。
因为江户人实在是太爱花钱了,花起钱来没个度儿,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惜借钱去享受,所以江户的民间放贷一直很盛行。
古往今来,能干民间放贷的人,都是狠人中的狠人。
一般而言,只有2类人干得来民间放贷。
要么后台很硬,人脉强大,手眼通天。
要么本领高超,身负架海擎天之能。
而“狂犬”宇垣吾朗便属于这二者的综合。
雅库扎出身的宇垣吾朗,起点非常低。
在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时,就专职负责将组织外借出去的债务收回。
懂行的人都知道——“讨债”从来都是一项既不简单轻松,还伴随着一定危险性的麻烦工作。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接下来面对的债务人,都是帮什么样的贵物。
推三阻四、就是不肯乖乖还钱的无赖,那都算是好的了。
最怕的就是那种趁人不备连夜跑路的“飞毛腿”,以及那种性格急躁,脾气一上来连命也不顾的暴徒。
这份无聊枯燥又容易受气的收债工作,宇垣吾朗一干就是5年。
在此期间,他积累了大量人脉与讨债经验。
脱离组织自个单干后,他独自创业,开设了专营贷款业务的钱庄:日光屋。
靠着长年街头巷战所磨练出来的高超身手,以及敢打敢拼的“强硬武斗派”风格,宇垣吾朗很快就积累起了巨额财富,将钱庄经营得有声有色。
2年前,曾有某支不长眼的雅库扎集团,不仅欠了日光屋的钱不还,而且还嚣张地扬言“有种的就来找我们要钱!”。
宇垣吾朗也不多逼逼。
是时的他,麾下还没有太多能打能冲的小弟。
于是,他索性单刀赴会!一人一刀独闯那伙雅库扎的总部,仅凭一己之力就杀得对方人仰马翻。
在被干掉近一半的部下后,那名飞扬跋扈的雅库扎头子总算是认输服软,在把所欠债务如数偿还的同时,赔偿了一大笔医药费、修刀费、损失费。
相传,宇垣吾朗在与这伙雅库扎战斗时的那不知疲倦地挥刀的姿态,像极了发狂的野犬。
经此一战,宇垣吾朗名声大噪,并从此有了“狂犬”的诨名。
人们将宇垣吾朗和其手下们,惯称为“狂犬一家”。
时至今日,“狂犬一家”已成长为江户最知名的民间贷款机构。
尽管“狂犬”的名号乍一听非常恐怖,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暴力、血腥等词汇,但实际上“狂犬一家”在市井百姓里的名声,一直挺不错的。
“狂犬一家”的贷款利率虽不算低,但也绝称不上高,反正与高利贷毫不沾边。
不论贷款放出与否,“狂犬之家”都会严守规矩,除非债务人没有按时还钱,否则绝不会去骚扰对方,也绝不整强买强卖的那一套。
总之一句话——只要能按时还钱,那么“狂犬之家”就是你最忠实的商业伙伴。
按时还钱,一切安好。可若是还钱不积极或者赖账……“狂犬一家”就会露出它那“雅库扎性质的灰色钱庄”的狰狞一面……
不过,老话说得好,“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跟其他同行相比,“狂犬一家”简直不要太良心。
尤其是“狂犬”宇垣吾朗本人——他完全就是江户地下社会里的一股清流!
他从不倚贵欺贱,恃强凌弱。
哪怕是现在发达了,摇身一变成为腰缠万贯的放贷头子了,他也从不欺凌弱小——他只喜欢找强者的麻烦。
宇垣吾朗是彻头彻尾的战斗狂,他格外热衷于打架,特别是同武道高手打架。除此之外,其身上没有任何大毛病。
据说,性格非常豪爽的他,曾数次做过因感佩债务人的品德,所以当着对方的面,将其积压的欠条一把火烧成飞灰的壮举。
世人皆称——遍观江户的地下社会,“狂犬”宇垣吾朗是最接近“任侠”之名的男人!
青登虽久闻“狂犬一家”的大名,但一直无缘结识他们。
早不相见,晚不相见,偏偏就在今天初次见面……不得不说,真是奇妙的缘分。
青登又不是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乐子人,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自然是不想与“狂犬一家”交恶。
然而,什么事情都好谈,唯独曾与橘隆之有过密切联系的菊池千水,青登是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的。
“纵然你们是狂犬的人,我也不会让步。”
青登的回应,平静却有力。
“嚯!”
独眼龙像是听见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似的,露出浮夸的冷笑。
“可以!有种!既然你小子非要插一脚进来,那就别怪我们让你稍微‘安分’一点儿了!”
独眼龙仰起头,朝身旁的小弟们嚷道:
“上!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一边嚷,一边将手臂往下一挥。
小弟们“哗啦啦”地分别往左右两边散开,将青登和二重姐妹团团包围。
望着眼前的“包围圈”,一抹哭笑不得的怪异神色浮上青登的双颊。
该怎么说呢……独眼龙一行人粗蛮的言行作风,都非常符合青登对他们这种组织的刻板印象。
尽管“狂犬一家”的坊间民声普遍不坏,但说根道底他们也始终是半个雅库扎集团,不可简单地将他们划为善类。
正当独眼龙等人一拥而上,准备让青登吃点苦头的瞬间——
彭!
一名小弟飞了出去,狠狠撞上不远处的大树。
“什么?!”
独眼龙还有他的小弟们,顿时变得神色僵硬。
青登于电光火石之际,连刀带鞘地抽出腰间的越前住常陆守兼重,瞄准自正前方靠近他的小弟,横着就是一刀——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将人砍飞了出去。
如果青登不是连刀带鞘地抽出佩刀,而是直接以出鞘钢刀来攻敌……那么飞出去的就不是一整个人,而是人体的残肢碎片了。
正当独眼龙等人都被青登的神速一击给震慑住的功夫,青登如卷云疾风般展开令人目不暇接的迅勐攻势。
“可恶!他去哪儿……噗哇!”
青登以惊人的腿力弹跳而起,跳跃的速度之快,使得独眼龙等人连用眼睛追上他都办不到。
在闪身跃至“包围圈”后方的同时,青登借着身体下落时的重力加速度,将一名小弟砍翻。
吃了这记攻击的小弟,当即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妈的!”
“围住他!围住他!别让他跑掉!”
慌慌张张的足音自四面八方向青登围拢而来。
然而这些足音别说是近身青登了,连青登的2步之内都接近不了。
对于刀下亡魂早就以百计量的青登而言,独眼龙等人的气势、实力,实在是不值一提。
只见青登以灵活敏捷的步法,在“包围网”的缝隙间飘然腾挪。
独眼龙等人拼尽全力地攻击,结果就连青登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不论是出刀的速度,还是身体的移速、看穿对手攻势的反应速度、战斗经验的多寡,双方间的差距都犹如天堑。
明明只是一把没有出鞘的打刀,却硬是被青登挥出了横扫千军的气势——被鞘身包裹的刀锋自左向右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厚实的圆弧,待这抹弧线的残影褪去时,聚拢在青登身周的“包围圈”轰然打开,数名小弟的身体高高地飞到空中,然后又重重落地。
紧接着,青登就像是后背长眼睛了一样,反手就是一刀,击昏了正自后方靠近他的一名小弟。
此人在望见青登的攻击飞过来时,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木棍,试图阻挡青登的刀,但仍连人被棍被打倒在地。
下一息,青登向前一跨步,对着右边的小弟一刀噼下。
砍中人类肉体的手感很足。
青登携着这份手感马不停蹄地转身对付左边的敌人——简单利落的两刀——第一刀,磕飞对方的武器;第二刀,送给对方婴儿般的睡眠。
对方倒地时,其身躯恰好与刚才站在青登右手边的那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30秒?20秒?
可以确定的是,从独眼龙扬言“上!给这小子一点教训!”至现在,林林总总也只过去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仅仅只是过去了那么点时间而已,乌泱泱十来号人的独眼龙一行人,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手仍能好好站立。
没人敢再上了。
以独眼龙为首的“幸存者”们都像是躲瘟神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却,拉开与青登的间距。
适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独眼龙,现在完全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面色煞白,神态凝重,表情难看。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鼓舞人心的话语,然唇瓣数度张合,却迟迟吐不出半句拥有具体含义的话语。
并非他不想说。
而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这样的形势,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如此一边倒的战局,又岂是说个几句话就能挽回的?
胜负已见分晓。
独眼龙等人已然失去战意。
接下来,青登只需趁胜追击,便可给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青登并没有那么做。
他并没有展开追击。
在独眼龙等人因畏怯而退却后,他便伫立在原地。
“退下吧。”
青登朗声道。
“我无意伤害你们,也请你们就此罢手。再打下去,到头来受伤的只有你们!”
虽然独眼龙等人朝青登杀将而来时气势汹汹的,但他们却并没有向青登下死手。
看样子,他们确实就如独眼龙所说的那样,就只打算给青登一点教训而已。
既然对方无意害人,那青登也乐于手下留情。
纵然斩人无数,青登也不会轻起杀念。
在方才的战斗里,青登一直没有拔刀,全程连刀带鞘地握持越前住常陆守兼重,把刀当棍使——还别说,挥起来还挺顺手的。
被青登单方面地吊打,独眼龙一行人早就没有任何战心了。
一时间,他们望望彼此,面面相觑。
俄而,他们连“你给我等着”、“我们记住你了”等诸如此类的狠话都不敢留下,手忙脚乱地搀扶起受伤、昏迷的伙伴们,狼狈地遁向远方。
青登一边将越前住常陆守兼重插回腰间,一边目送独眼龙等人。
青登只把遭遇“狂犬一家”,视为今日的一起意外插曲。
等到独眼龙等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青登转过脸,找寻菊池千水的身影。
“菊池……”
彭!
只见前脚才刚逃离虎穴的菊池千水,看也不看青登等人一眼,自顾自地踩着摇摇晃晃的虚弱步伐,回到那栋破烂茅草屋,在进屋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搞什么啊……”
八重面露不悦,撇了撇嘴。
“我们帮他打跑了债主,他怎么连句‘谢谢’也不说啊……”
“是‘橘君打跑了债主’,并非‘我们’。”
纱重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在刚才的乱战里,二重姐妹虽然不能说是一点儿忙也没有帮上,但也可以说是全程看戏。
倒也不是她们偷懒,而是青登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她们都没等到出手帮忙的机会,独眼龙等人便被摧枯拉朽地击溃了。
“我刚刚也是有出力的啊!”
八重恶狠狠地瞪了纱重一眼,忿忿不平地说。
“我偷偷伸脚绊倒了一个不长眼的家伙。”
“原来如此,仅仅只是伸个脚绊个人,就让你自居有功了啊。”
纱重阴阳怪气地“呵呵”一笑。
“行了,别斗嘴了。”
青登无奈道。
“走吧,该干正事了。”
在青登的牵头下,一行三人大步走向茅草屋。
“菊池先生!菊池先生!”
青登朝紧闭的门后大喊了几声。
等待片刻后,未得任何回应。
在凑近后,青登才对这栋茅草屋的破烂程度,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多处屋檐都垂下来了,正面的拉门破破烂烂,墙壁也腐朽不堪,到处都是裂缝,一片荒凉破败。
因为迟迟得不到菊池千水的回应,心急的八重直接一把拉开房门。
就在八重拉开房门的下一瞬间……
“呜哇!这什么味啊!”
八重一边干呕,一边抬手捂鼻。
饶是荣辱不惊如纱重,此刻也不禁变了脸色。
至于青登……他现在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到哪儿去。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可怕的封印似的,一股股闻之欲呕的恶臭从屋子的深处涌出,顺着敞开的房门向青登等人扑面而来。
这股恶臭的组成部分相当复杂,有酒味、有霉味、有馊味、有屎尿味……
跟此屋相比,公共茅厕都算是香味四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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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睡了起码12个小时……
虽然感觉好受一点了,但总觉得好奇怪哦,有种怎么睡都睡不够、怎么睡都没精神的感觉……(流泪豹豹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