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温邦就带回了好消息。
说是昨日派出去衙役在桃蹊馆找到了一名叫翠翠的女子,她在听到衙役们吃酒时谈论到黄媒婆,因为拐骗人口被关进大牢里的事时,神情激动的追问了下文。
只不过当衙役们问起她时,她却又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那些衙役们怕继续追问下去会招来馆里的管事,再给那位翠翠姑娘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作罢。
于是今日一早忙把消息报给了温邦。
温邦对着温理礼道:“小侄女你看三叔这个办法是不是可行,还真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人咱给寻到一个。”
温理礼道:“可是这个翠翠姑娘好像警惕心很强,另外她如今自身所处的环境也不是那么自由,她真的会愿意出堂作证吗?”
一提到这个温邦也很无奈,他啧了一声。
“这就是黄媒婆她们那伙人的厉害之处,她们把那些姑娘卖到火坑里去,好让她们自身难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火烧身,她们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
说完他伸出手拍了一下桌面。
“不过,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个翠翠还要继续派人去盯着,同时别的地方也要继续去寻。”
“我就不信,这些姑娘们真的被收拾的如此服帖,难道就没有一个倔强的硬骨头?”
这事情比温理礼预想的还要麻烦,她之前只想着解救姑娘,却没想过如今这些被卖出去的姑娘是从火坑掉入另一个火坑,连人命都捏在别人手里。
温理礼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件事情竟如此棘手,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看来还要麻烦三叔多费些心思了,”
温邦摆了摆手:“哎!不麻烦,你三叔如今就是干破案这活计的,多破些案子,我这大理寺少卿也坐的稳当不是?”
温理礼闻言没忍住笑了笑:“那就祝三叔以后屡破奇案,早日成为大理寺之光!”
温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趣道:“好,借我们家小福星吉言,三叔我争取早日发光,以后让我那些同僚见了我以后都睁不开眼睛,再尊称我声温公!”
“哈哈哈哈哈哈。”
温理礼仰头在椅背上笑的开心,她算是理解了小丫那神出鬼没的幽默感从何而来了,她这个三叔还真是又有趣又不扫兴。
两人笑完后,温邦又说起了正事。
“对了理礼,你说这黄媒婆靠着这腌臜勾当应该赚了不少银子才对,除去给她女儿送去的,她自己留的那一份去哪了呢?”
温理礼闻言眼眶微阔:“对啊,也不知道当时衙役有没有把她的住处仔仔细细的搜上一遍。”
温邦摇摇头:“我问过那些衙役,说是搜了但是只在黄媒婆的妆台下面寻到一张三十两的银票。”
“才三十两?这不可能。”
温理礼皱着眉头,区区三十两怎么可能让黄媒婆这等财迷做到如此地步,依她对黄媒婆的了解,她应该是把银子都藏起来了,也可能是……
她一拍手心:“哎呀,三叔你说那些赃银该不会被黄媒婆的丈夫卷跑了吧?”
温邦想到那个齐秃子嘲讽的笑了笑。
“不可能,听那群衙役说那齐秃子只是看着凶,实际上胆子小的要死,自打他们那日登门带走了黄媒婆以后,那齐秃子都没敢回过家,而是自窝在他那个小饭馆里过起了日子。”
温理礼回忆了一下意识中那骂骂咧咧的酒鬼男人,也觉得黄媒婆若是有银子的话,应该会背着那个男人藏起来。
“这样,我明日再派人去她家翻翻去,这次就连茅厕都不能放过,咱们得把这些银子给找到,到时候好分给这些姑娘用于安身立命。”
温理礼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温邦,没想到她这个看着是粗咧咧的三叔竟然还会为这些女孩的以后的生活考虑。
“三叔您考虑的很周全。”
温邦站起身:“不周全没招啊,这些姑娘被掳了以后,怕是再也回不去家里了。”
温理礼闻言身子一顿愣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儿。
“理礼丫头,三叔先回去了,你爹那边你也别急,河西府大着呢,山水又多,找起来也挺麻烦……”
温邦说的话,温理礼没听进去,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怕是再也回不去家里了。
怕是再也回不去家里了……
是啊,现实就是那么残忍,这段日子过得太舒心,都叫她快忘了自己身处哪里。
在大景,一个女子丢了一年半载的再回家,都不用她说什么、做什么,只怕流言蜚语都足够淹死她们了。
也就是说,她们从被拐骗走的那一刻,她们原本平常的人生就翻篇了。
想到这里,温理礼心里有点难过,她把脸埋在手臂上慢慢趴在了桌上。
樱桃见自家小姐难过,刚想出言哄劝就见门口处迈进来一位眼熟的身影。
“沈公子。”
温理礼闻声慢慢抬起头,她微蹙的眉头和眼里化不开的哀伤在沈观的面前一闪而过,等沈观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沈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说要回去陪干娘住两日吗?”
沈观步子微微顿了顿,语调平淡的开口:“习武不能偷懒。”
温理礼撇了撇嘴,小声道:“你对自己可真严格啊。”
沈观一本正经:“不严格又如何进步?”
温理礼拄着腮,一脸无奈:“是、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爱听这种话,光听着我都觉得累了。”
沈观没有再继续回话,而是在温理礼对面的木椅上慢慢坐了下来,他目光毫不避讳的在温理礼脸上扫视了一圈儿,似想从中看出刚刚那没来及捕捉的哀伤。
温理礼被沈观看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她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沈观那双水盈盈的瑞凤眼给穿透了。
沈观顿了顿想问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
“你……”
温理礼睁着一双黑葡萄一般黑亮的眼睛,十分不解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我怎么了?”
沈观抿了抿唇,决定还是不问了,于是话题一转。
“你最近有打听那个和人口拐骗有关的案子吗?”
温理礼没想到他会问她关于案子的事,有些意外的点点头:“嗯,正托三叔和我爹爹查着呢。”
“沈哥哥怎么也关心起了这个案子?”
沈观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皇祖母放出宫探亲的宫女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