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鹤早已习惯了死亡。
只不过此前对死亡的感觉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清晰——
丹鹤真切地感受到那把尖锐的利爪刺入胸膛,随后如同热刀遇见了雪块般,轻松将自己切成碎肉。
“……呃!”
飞霄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丹鹤的身躯就已经化为漫天的忆质,像是雨点一般纷纷落下。
……有点痛。
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潜意识里自己似乎承受过更大的痛苦,所以对这些疼痛有了较高的免疫力。
“要不是身体内的命途之力几近干涸、压根无法调动的话,岂容得你这种恶心的东西在我面前放肆……”
丹鹤无能狂怒,在原地跳脚。
“那也没办法,你要是能够调动命途之力的话,战斗恐怕早该结束了。”
“……哼。”
一身华服的乾坤帝君笑眯眯地出现在他身边,手里提着一盏奇异的小灯,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丹鹤对他的突然出现也并未感到意外:“所以现在我死了,那么第二部分的计划是什么?
“不过真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并没有找到那个家伙的母亲,第一部分的计划似乎失败了……”
乾坤帝君愣了愣,有些古怪地瞥了一眼丹鹤:“没关系,其实我们本来就没奢望你能找到,就是担心你会在匹诺康尼乱跑,所以我们才给了你这样的计划……
“毕竟凭你的实力是找不到那个家伙的母亲的,好歹是个登神失败的强大存在,要是真的被你找到了才有鬼了。”
“?”
乾坤帝君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那个家伙说你一定会因为这个生气。”
果不其然,在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后,丹鹤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旋即就是炸毛。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个结果提心吊胆东奔西跑,丹鹤就觉得自己有一种白活一场的小丑感。
“……所以我,白跑了?”
“也不算白跑,至少你知道了那个家伙的目的,不是吗?”
乾坤帝君呵呵一笑:“好了好了,现在不逗你了,因为接下来这第二份计划就需要你好好出力——
“跟我来吧,他已经在等着你了。”
丹鹤无奈,只好迈步跟上:“……只希望飞霄别和我一样。”
“放心吧,你那位小狐狸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强的多,更何况……”
而此时被丹鹤挂念的飞霄已经用自己高绝的武艺与实力证明,丹鹤的担忧是完全多余的。
因为她不仅仅能和那个怪物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能够隐约占得上风。
就是状态可能会有些……
“该死,早知道就不杀他了……”
看着面前跟发了疯一样进攻的飞霄,这怪物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
面前飞霄的那双已然化为赤色的狐狸眼眸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仿佛要将它这个敌人燃烧殆尽。
“简直是疯子!”怪物怒骂。
但是飞霄不在乎。
疯子?
无所谓了。
毕竟飞霄无需冷静。
因为现在的她不是天击将军,而是自由的无名客。
所以,听从内心血脉的呼唤吧——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毁灭!!
狂风席卷,轰隆隆的响动自朝露公馆深处传来,惹得工作人员们都是一阵骚动。
“怎么办,有入侵者!”
“在家主办公室方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跑啊!!”
“撤离朝露公馆!快!!”
“为什么梦里都会地震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还等什么!?快跑啊!等着被当成炮灰吗?!”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在朝露公馆工作的家族成员都急急忙忙地往外跑,连那些个重要文件都顾不上拯救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吧,难不成留在这儿等死吗!?
听着里面恐怖的响动,鬼知道是不是有强者来杀那位家主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开溜!
因此不过闹哄了十几分钟不到,整个朝露公馆就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当然,最里面的、也是引起骚乱的罪魁祸首们并没有离开。
他们还在战斗。
打破了无数道墙壁和大门、撞坏了好几座高大的雕像和承重柱——好在这是在梦境之中,就算是物体悬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若是在现实里或许他们早就已经被房子的废墟掩埋了。
而飞霄的战力在此刻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每一步都已然突破音速。
就算是拼命攻击,怪物也只能砍到她的残影。
“不愧是以神速最胜着称的天击将军,还真是小看你了。”
喃喃自语间,怪物背后又挨了一刀。
带着风的锋锐狠狠划破了皮肤,将它的身体像是破抹布一样撕扯了开来。
漆黑的污浊之血喷涌而出,似乎有梦境强制判定他有生命危险、要将它送出。
“嗷!”
它痛呼一声,往前扑倒,狼狈地像是狗啃泥一般。
但是虽然狼狈了一点,好歹是险而又险地躲开了接踵而至的第二刀。
不过第二刀是侥幸躲过了,后面的能一直躲过吗?
还没等它站起身来还击,飞霄的第三刀第四刀就到了。
最让怪物感到憋屈的是,飞霄的第四刀还藏在第三刀里面。
它勉强躲过了第三刀,却躲不过藏起来的第四刀——这一刀劈断了它的肋骨,胸口再度喷出黑色的污泥。
一击建功,飞霄也没有后退,手里的刀舞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不仅挡住了它所有的进攻,还能迅速做出反击,将它的身躯打得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丑陋。
她的每一刀都饱含怒火,力道都用了十成十,几乎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种打法就算是没有被对面伤到,战后也必须要躺床上休息一段时间,否则身体就会受到严重损坏。
原本飞霄是不会这么打的,因为她还要保护丹鹤,不可能用尽全力。
但是丹鹤被【杀死】了。
这直接让她毫无顾忌,无需分心再去保护何人,只需要一直战斗——就算是自己受伤了也毫不在乎。
“虽然不是本体,但是打得真痛啊……早知道就先挟持那个持明小鬼了,至少现在不用被打的这么狼狈。”
怪物深叹了一句。
它本意是想逐个击破,先杀一个削弱对面的实力。
结果没想到貌似自己直接砍断了束缚这位天击将军的枷锁,直接让对面进入了不要命的战斗状态。
“这些独属于人类这种生灵的感情啊,还真是……恶心至极。”
怪物冷哼一声,刚想放点什么狠话,飞霄却是一言不发,直接一刀劈来。
猝不及防之下,怪物的头颅一飞冲天,像是比赛时被发球手不小心打到高空的排球一样。
恶心而粘稠的黑暗液体四处蔓延——与其他人在梦境里被杀死就会变成满地的彩色忆质不同,这怪物被杀死后流下来的液体却是黑沉沉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恶臭唤醒了飞霄的神智。
“呼——呼……呼……”
那双赤色的眼终于是恢复了清明,原本的凶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痛苦。
疲惫是因为月狂状态本就消耗体力,再加上刚刚那不要命的打法,身体已经完全临近极限,要是再过一会儿,自己可能就要直接昏倒了。
痛苦是因为……
自己没有保护好师兄。
虽然师兄能够复活,梦境里也没有真正的死亡,但是死亡的痛苦依旧会存在,复活时师兄也要经受重塑筋骨的剧痛折磨。
说是有自己没关系,但是……
“呵呵……什么帝弓七天将,什么天击将军,什么巡猎令使……没想到连个人都保护不住……”
她苦笑一声,颓然地在曾经属于匹诺康尼橡木家系家主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一只手覆盖住眼睛和额头。
……好久都没有感到如此无力了。
好像上一次……还是在师兄被纳努克拍死的时候吧?
也有七年了呢。
而现在自己好像再次体验了那种感觉,无论自己如何愤怒、如何不计后果地冲杀,师兄死亡已成定局,就算是自己杀穿了敌阵也改变不了这种结局。
实在是……太糟糕了。
虽然怪物退去,但是这片空间仍旧被封锁着,像是与外界隔绝一般。
就连手里的玉兆都没有信号,也不知道列车组的各位无名客怎么样了,有没有和那个星期日对上。
看来自己是被软禁了。
但是无所谓,不离开就不离开吧。
万一自己离开了,师兄却复活在这里然后找不到自己又该怎么办。
“还有个问题……那个星期日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难不成……”
将手从眼睛上挪开,狐人将军从办公椅上轻巧地一跃而起,随即走到那靠墙的书柜面前,开始翻找起书籍。
“照片……啊,找到了。”
是一本相册,看起来像是收录星期日照片的相册。
一打开,一堆相当正式官方的星期日照片就出现在飞霄的视线之中。
这里面收录的基本上都是星期日参与匹诺康尼各种活动的官方照片,私人照是一张没有。
……也是,谁会把私人照片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万一有比较私密的照片被外人看到了,那就可以准备准备逃离匹诺康尼了。
“果然,真正的星期日是灰色头发,耳羽也是灰色的,压根就不是我与师兄在这里所见到的黑色。”
飞霄合上相册,刚想把它放回去,却见夹缝中掉落出来一张照片。
“嗯……?”
她有些好奇地弯下身去捡起照片。
是两个孩子——天环族的孩子,对着镜头比耶,都是笑得灿烂。
“这是……星期日先生的小时候?”
飞霄大感惊奇。
因为这是一张私人照片,还是记录了幼年时星期日……
“所以这个黑色的星期日绝对不是真正的星期日……说不准也和我一样,被囚禁在梦境的某个角落。”
飞霄将照片放进了相册中,又将相册放回书架上,弄乱的地方都规整好。
“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能复活……”
阿嚏!
“吓我一跳。”
“……抱歉。”
丹鹤揉了揉鼻子:“或许有人在念叨我也说不定?……不过不管这些,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接下来的计划嘛……好吧,这次是正经的计划,不逗你了……”
“快说是什么啊。”
“干掉阿尼尔。”
“……?”
丹鹤难以置信,伸出手指向自己。
“哈?我?干掉阿尼尔?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