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韵楼,二楼雅间内。
檀木方桌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与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隔绝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桌上投下斑驳光影,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
温意棠听着贺望津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科考在即的紧张氛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谢清越身侧的祝锦。
她欲言又止,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探寻的光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
“你们三人都要参加科考么?”温意棠轻声问道,看似随口一问,实则话锋直指祝锦。她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如同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等祝锦开口,谢清越的面色已微微一变,原本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泛起不易察觉的局促与担忧。
向来以清雅端正着称的谢公子,此刻神色间竟显露出一丝难得的顾虑。
温意棠心知肚明祝锦的女儿身份,只是此刻场合不宜,她与祝锦交情尚浅,又顾及满桌的其他人,自然不能贸然揭穿。
若是以往,她或许还会揣测祝锦女扮男装接近谢清越是否另有目的。
但如今,在她这吃瓜雷达全功率运转之下,早已将两人的情愫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当局者迷,恐怕谢清越与祝锦本人,还未能如此清晰地看透彼此的心意。
“祝兄,他不参加科考。”谢清越几乎是立刻出声,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哎,老谢,祝锦自己还没说话呢,你倒先替他做决定了。怎么不参加?他课业那么好,我这个半吊子都敢去凑凑热闹。”
贺望津浑然不觉气氛的微妙变化,依旧大大咧咧地调侃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谢清越略显僵硬的神情。
祝锦始终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阴影,让人难以窥探她此刻的内心想法。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白皙的手指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液滑过喉咙,似要冲刷掉心中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而后,她放下酒杯,起身,对着谢清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疏离地说道:“谢兄,我会参加科考。”
“你看吧,我就说老谢你这个老学究,平时管着我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管到小祝头上了。”
贺望津依旧没心没肺地火上浇油,全然不知自己无意间点燃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冲突。
“希望谢兄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你是清雅高洁的名流之后,我与你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科考,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祝锦的声音清冷而坚定,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说完,她便向众人略一点头,算是告别,然后决然转身,离开了雅间。
祝锦的离席让留下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沉默在无声蔓延。
谢清越默不作声地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又一杯,将满腔复杂的情绪都倾注于杯中烈酒。
往日里滴酒不沾的清雅公子,此刻竟破天荒地一杯接一杯,仿佛要将自己灌醉。
“我说,要不谢公子去找祝…公子聊聊?”温意棠见状,心中暗叹,打破沉默提议道,试图缓和这尴尬的局面。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被贺望津连忙打断:“哎,郡主,你就别劝了。老谢他就是闲事管太多,你看我,就从不管别人的闲事,在淮阳的时候就是,一天到晚缠着小祝,现在好了吧,终于把小祝给烦走了。”
贺望津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事教人准会!让他自己碰碰壁也好。”
“而且,我看小祝很有可能功成名就啊,长得又很小白脸,兴许登科之后立马被公主看上了呢。”贺望津后知后觉,忽然觉得自己想的十分有道理。
继续说道:“合着你是喜欢馨儿公主,怕她看中祝锦,自己没有机会是吧,你呀,真是小肚鸡肠,裴湛只是 心眼多,你呀,简直是阴险。”
谢清越根本无视贺望津的话,一杯一杯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温意棠听着贺望津这番“耿直”之言,心中默默为谢清越点了一根蜡烛,这位贺公子,真是“好兄弟”的典范啊。
若是裴湛此刻在场,定能清晰地听到温意棠内心这充满无奈的吐槽。
温意棠悄悄侧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大哥温绍祺和林清音所在的方向。
好家伙,那边的“战况”也同样令人头疼,甚至更加复杂。
温绍祺略显拘谨地坐在林清音身旁,小心翼翼地与她交谈,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内容来判断,说的应该是当初温绍祺对林清音一见钟情的场景。
温意棠看着大哥那略带羞涩又满含期待的神情,再看看林清音礼貌客气的态度,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大哥的暗恋,看来是凶多吉少啊。
原本还想着撮合大哥和林姑娘,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如此局面。
这真是……太巧了,也太不巧了。
温意棠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累,情感纠葛真是比兵法还要复杂百倍。
“对了,知序呢?怎么就你们几个,他最近也太忙了吧?”
贺望津似乎终于腾开空问到裴湛的去向,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从淮阳走的时候就那么匆忙,招呼都没打一声,现在想见他一面都这么难了么?我看以后,我们得通过郡主才能见到小裴大人了。”
温意棠闻言,略带无奈地笑了笑,替裴湛解释道:“他从昨日便一直在忙,燕京城内最近涌入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情况有些复杂。他可能是担心这些人会对科举学子不利,所以才加紧部署防范。这般说来,也算是裴湛在默默保护他的好兄弟们呢。”
“郡主,你可真是……这样都帮那小子说话,知序这小子,真是娶到宝了!”
贺望津闻言,哈哈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的赞叹。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爱憎分明,性格直率而纯粹,即便有人话里带刺,他也能自动将其理解为夸赞,这份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自然,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甚至可以说是没眼力见,要不然也不会跟谢清越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发现,谢清越与祝锦之间的莫名情愫。
如果,裴湛在这,他现在肯定在阴阳怪气贺望津,同时更加大力度的嘲讽谢清越在这喝闷酒。
这就是他们仨的兄弟情。
“你们三人,关系真好。”温意棠笑着说。
“那是,我们仨是最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