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延用在京时候的身份,说是苏诫远亲表妹。
为了在持权行走人前的朝官面前更具言语分量,云渡还说自己是彧君信赖的女医,是新晋宠妃雪娘娘的授技医士。
其他的并未提及。
左岩听她来头不简单,果然看她的眼神不知不觉就变了。
后来云渡又说:“虽说我与表兄都是陛下看重的人,但表兄的为人……呵,我早已不愿苟同,宫中的事务完成后,我便与其分道扬镳了。”
“若非前日在澍河城中偶遇上,我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他。”
听见苏诫的亲戚对其也表现一副厌嫌态度,左岩对神秘的姑娘好感再升两分。
云渡心中窃喜,她说此番话,为的正是要与恨苏诫的人拉近距离,最好达成盟友关系,如此,她在船上的活动便能自由无阻,照顾起苏诫来也会便利许多。
如能使他信赖自己,把有关苏诫的事全权交由她负责,就更好上加好了。
为了接下来的日子苏诫能安心养伤,不被各种奸计打搅,云渡思虑妥当了又道:
“要不是有血缘亲人这点关系在,我前日就不会答应在昨日与他相谈两句,昨日我要不上你们的船,他是死是伤我就能眼不见,心不纠结,他该死该活就只是他的事。”
“可是知道他受了伤就没办法了,不照顾一下对不起祖宗。我纵然再恨他,也只能在他好时收拾,不会趁人……”云渡顿了顿,做出一副说错话惊惶的举动。
即时改口:“这位大人别误会,我没有想害死他,虽然我心是这样想……”
“不对,我没有这样想,我是想这样做……”
“不……不是,我不想这样做,我就是想好好照顾他,毕竟是亲戚嘛,大人说是不是?”
“亲戚就是亲人,虽然已经隔好几代了,那也是亲的,怎么会做出讨厌他就借他重伤之便接近他,魅惑他,而后寻机伤害他、报复他、甚至残害他的事呢。不道德。”
她一番话说得疙疙瘩瘩,听得真教人皱眉。
然而正是她遮遮掩掩却一样没掩住的话语,让“识人有术”的左岩一眼看破,知道她这个苏诫的表妹也是恨他至极。
“果然是初涉世故的年轻人,爱恨喜怒想藏都藏不住!说话着着急急,三两句便暴露了自己想弄死一个人的心思。哎!”左岩在心中嘲谑。
须臾,左岩沉稳老练地道:“亲戚当然是不能加害的,有悖人伦嘛。”
捋着下巴一撮修剪的短短的山羊胡,沉吟。
片刻,恍然目色一惊,问云渡:“怎么老夫听云姑娘的意思,好像对苏贤侄有怨啊?姑娘一看就是爽朗人,怎么会与他有龃龉?”
他开始打探二人恩怨。
察觉到他就将走入圈套,云渡心中一喜。
她没打算骗他,却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要想说出的话听来无漏洞,经得推敲,经得起反复问询而不露破绽,最佳的做法不是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记住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句话所表达的意思。
而是所言所想真实发生过,切身经历过,这样不管后来何人何时再提及,往来话语及神情举动便不会出现错乱、错漏,不给人怀疑的空隙。
云渡道:“仇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故作玄虚。
“哦?”左岩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轻扣着,姿态婉柔放置腹前的玉手渐渐握紧,云渡郁愤地道:“自幼我便自信身上的三分姿色和几许才情,不甘碌碌凡世,我立志要做富贵权力之人。”
“大人方才也知道了,我是南武人。一开始,我是想跻身南武皇室的,只是后来得知南武皇室内乱不断,即使有幸进入某座王邸,保不准那哪一日就会命丧权力的斗争中。”
“这边风险太大了,我赌不起。之后听说你们彧国的皇帝最是痴迷美人,为人又豪爽,一旦看上谁,谁就能得到享不尽的财富和说一不二的权力。”
“这样一比较,我觉得还是去当彧国皇帝的女人更值得放胆。”
“经过缜密划算,我把进宫为妃的切入点锁定到苏诫这个几代不曾往来过的表兄身上。”
“他是彧君幸臣,权力比别人大,彧君最信任的就是他,我若能通过他的安排去到彧君身边,他成了我的你娘家人,成了我的靠山,往后我在其他宫妃面前必然高人一头,不怕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从想法产生到进入苏府,计划进行得都很顺利,我的人才也得到了他府里那些见多了美人的府吏的认可。”
“到那一步,我只需要等忠心耿耿的他将身边有美人的消息转递到彧君耳里,我就有机会见到彧君,有机会成为皇帝的妃子了。”
“可是有一天我不知怎么就触怒了苏诫,他一失手就把我的脸毁了,他毁的哪是我的脸,那是我过上富贵生活的资本呐!”
“后来就算有机会见着彧君,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甚至嫌我丑陋,看了就犯呕。”
“我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是凭会医会按摩的一点手艺博得彧君一眼赏识,当了几日雪婕妤的授技客卿。”
“彧君想享受我的手艺,都不愿让我亲自服侍,竟要我将独家秘术传授给他的美妃……”
“大人说,我这是什么命!”云渡说着叹气,“既然妃子做不成,我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于是我便看上了有钱有权的我的表兄,想做他的夫人。”
“反正他也没有成亲,反正我毁容是他责任,他害我做不成帝妃,他就应该对我负责,照料我一生吃穿。”
“谁能想,他竟真如外头传言,是个有心无力的废物!简直白费我表情!”
“我顶着一副残颜,再也找不到好归宿,不仅找不到好归宿,还羞于见人,大人说,我要如何对待苏诫方为妥?”
“这个嘛……”左岩看着幂篱掩面的女子,她的装束确如她所言,是不堪示人的。
和善道:“苏贤侄乃陛下幸臣,又是本官僚友,昨日他意外重伤,本官作为此行长官,自当时刻关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