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萱被陆家大伯引着,一路走,一路应付着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章玉溪始终伴在她身侧,时不时提点她几句:“这位是二姑母,最疼你了,小时候还送过你一只玉兔……”,“这位是三叔家的表哥,你小时候最爱和他一起玩捉迷藏……”。
陆瑾萱心中暗暗称奇,这章玉溪对陆家的人事关系竟然如此了然,仿佛比她这个“陆瑾萱”还要熟悉。
她不动声色地应对着,将那些陌生的面孔和章玉溪的提示对应起来,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萱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姑母了!”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妇人一把握住陆瑾萱的手,语气中满是关切。
陆瑾萱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有些恍惚,这真实的触感,让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并非真正的陆瑾萱。
“萱儿,你瘦了好多,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一位中年男子也走了过来,眼眶微红。
陆瑾萱强忍着不适,顺着他们的意思应和着,心中却疑惑,她的爹娘呢?
为何不见他们的身影?
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是啊,是啊,瘦了好多,快进去歇歇吧。”众人簇拥着陆瑾萱往里走去。
陆瑾萱一边应付着周围人,一边观察着陆府的景象。
雕梁画栋,气势恢宏,依稀可见昔日的繁华。
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朱漆剥落,庭院荒芜,一股萧条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与她想象中陆家鼎盛的景象截然不同。
穿过影壁,进入内院,陆瑾萱注意到两个身影在忙碌着,他们似乎在整理药材,神情专注,并未注意到陆瑾萱的到来。
这陆家,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
“萱儿,怎么不走了?”章玉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瑾萱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我们进去吧。
众人鱼贯而入,来到陆府的会客大厅。
雕花木椅,紫檀桌案,无一不彰显着陆家昔日的荣光,只是如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更添几分萧瑟。
众人分宾主落座,陆瑾萱被安排在主位右侧,章玉溪则紧挨着她坐下。
大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响起的轻咳声,更衬托出气氛的凝重。
章玉溪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主位上的一位老者身上。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正是陆家家主陆辛。
章玉溪拱了拱手,沉声问道:“陆家主,恕我冒昧,不知陆家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陆辛闻言,长叹一声,浑浊的老他颤巍巍地端起茶杯,却一口未喝,只是摩挲着杯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唉,说来话长啊……”
陆辛顿了顿,目光落在陆瑾萱身上,他继续说道:“这一切,都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浅星在外出历练时,救下了一位身受重伤的炼器师,名叫锦凌。锦凌技艺超群,为人也谦逊有礼,深得浅星喜爱……”
随着陆辛的讲述,陆瑾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笑容明媚,身旁站着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是爱意。
这画面一闪而逝,却让陆瑾萱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陆辛继续说道:“锦凌感念浅星的救命之恩,便留在了陆家,成为了我陆家的上门女婿。他与浅星一同打理家族生意,将陆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时之间,陆家风头无两……” 陆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却又很快被落寞取代。
章玉溪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他感觉到陆辛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变故还在后面。
陆瑾萱也屏住呼吸,等待着陆辛接下来的话。
陆辛再次端起茶杯,这一次,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仿佛要借此驱散心中的苦涩。
他放下茶杯,语气沉重地说道:“他们成亲那日……” 说到这里,陆辛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陆瑾萱,一字一顿地说道:“锦凌拿出的定情信物,是一面……镜子。”
陆辛的声音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陆瑾萱的心头。
陆辛的话音刚落,陆瑾萱只觉脑海中轰鸣一声,一股陌生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这,这不是她上一世在秘境中见过的,姐姐的定情信物,捉妖镜吗? !
她猛然意识到,她并非是陆家独女,她还有一个姐姐,陆浅星!
陆瑾萱的脸色微微苍白,章玉溪感觉到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手。
陆辛没有注意到陆瑾萱的异常,继续说道:“这面镜子,似乎颇为特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皇室的人。”
“成亲那日,皇室的几位王爷,还有公主都来参加了婚礼。他们看到那面镜子后,个个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甚至有人当场就提出要购买。”陆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他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自然是拒绝了,这可是我女儿的定情信物,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但他们并未就此罢休。”陆辛的脸色更加阴沉,“婚宴结束后没多久,我们陆家在京都的几间店铺就被人砸了,伙计们也死伤惨重。经过调查,种种迹象都指向了皇室。我气不过,便想私下与皇室的人商量,送些礼物,将事情平息下去。”
陆辛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可我送出去的礼物,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相反,皇室对我们的打压变本加厉。如今,我陆家已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了。”
陆辛的话音刚落,大厅里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陆瑾萱的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自己原主身世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就在此时,章玉溪忽然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向着陆辛一拱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家主,我有一事不明,既然皇室如此针对,为何不将陆浅星夫妇藏起来,而非任由他们身处险境?”
陆辛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深色的衣襟上,晕染开来。
“他们成亲后不久,皇室就寻了个由头,说锦凌的捉妖镜是前朝皇室之物,将他们夫妇二人抓进了天牢。” 说到这里,陆辛的声音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什么?!”陆瑾萱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紫檀木的桌面微微颤抖,茶杯里的茶水也溅了出来,在桌面上荡漾开来。
一股怒火从她心底熊熊燃起,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她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指节泛白。
这该死的皇室,竟然如此欺人太甚!
章玉溪伸手按住陆瑾萱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陆家主,请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他们被抓走后,那面镜子也被搜走了。皇室的人说,那镜子是前朝皇室的宝物,必须物归原主。这简直是荒谬!那镜子明明是锦凌的祖传之物,怎么就成了前朝皇室的了?”陆辛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们……可还好?”陆瑾萱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听不出原来的声音。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下来。
陆辛摇了摇头,老泪纵横。
“他们被关在天牢里,生死未卜。我曾托人打听过,说是浅星在狱中受尽了折磨,锦凌为了护着她,也受了不少苦。”
陆瑾萱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捉妖镜,天牢,折磨……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翻腾着,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地束缚其中。
陆辛还在继续说着,讲述着陆家是如何一步步被皇室打压的,从最初的几间店铺被砸,到后来的生意被抢,再到现在的门可罗雀,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陆瑾萱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她要让那些害她姐姐,害她陆家的人,付出代价!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腰间的香囊,那里装着她亲手炼制的毒丹,一颗颗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萱儿,你怎么了?”章玉溪察觉到陆瑾萱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陆瑾萱猛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章玉溪看着陆瑾萱苍白的脸,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知道,陆瑾萱心中一定在盘算着什么。
陆辛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如今,我们陆家已是风雨飘摇,只怕……”
陆瑾萱忽然打断了他,“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语气坚定而有力,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陆辛原本绝望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萱儿,你……”陆辛看着陆瑾萱,
陆瑾萱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明日办家宴,我要让那些人,知道我陆家,不是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