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除皇室成员爵位一事,是实实在在触及到新西党保守派底线了,以侍中周玺为首的一众大员,接连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
而明确提出赞同的却寥寥无几。
方绩恪再三论证削爵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皆没有换来反对派态度的软化。
好在关于剥夺皇室律法豁免权的提议,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通过。
贺怀洲和方绩恪隐隐对视一眼,齐齐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次殿阁联席会议达成的目标,是远超既定目标的。
原本贺怀洲、方绩恪和官统三人私下通气时认为能够收回土地山林等所有权,就已经时迈出一大步了。
新衙门建制已经借着长安危机的后遗症在获得都省通过。下一步,则要将精力转移到推动削弱皇室新法案获得通过了。
可以预见地是,这将是比当初推动削弱太岁神道新法案通过还要艰巨的任务,收到了的阻碍将是空前绝后的。
不过,贺怀洲和方绩恪一点不带犹豫的,他们的信心都很充足。
而他们的信心来源正是新衙门。
没有列在新衙门建制草案里的内容其实还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在必要时,发动针对太岁神道和皇室的清理任务。
贺怀洲从来不是道德君子,也不是迂腐的政客,如果有必要,他可以使用一切行之有效的手段。
而有孛蛇意图颠覆朝廷在前,贺怀洲在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会更加问心无愧。
方绩恪能够一步一步爬到锦衣卫指挥使这个特务大统领的位置,手段和心性自然不必多言。
一月后,大明宫含元殿。
作为新衙门建制发起人,贺怀洲、方绩恪和官统三人再度聚首。
“不出所料,皇室削弱法案在都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结果的!”
贺怀洲将厚厚一叠投票记录推向方绩恪和官统。
两人接过,快速翻阅起来。
投票记录来自中书省,记录了涉及皇室削弱法案三次不记名投票结果。结果大致相同,反对者占比在六成到七成之间。
“如果再进行两次投票且不通过,这项法案将进入半年冻结期,那些参议们估计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官统放下投票记录,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让李相延缓了投票,待调查结果公布,再行投票。”
贺怀洲的及时叫停,令官统松了一口气。
贺怀洲背着手踱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方绩恪,“沈宴那边有没有进展?”
方绩恪闻言,面色沉了下去,“还在僵持,虽然有傅冢鸢等要犯的口供,但皇家坚决不妥协,如今鲁王躲在皇宫里,碍于所谓的祖制,锦衣卫无权进宫拿人!”
“鲁王是延嘉皇帝嫡子,虽然不被延嘉皇帝所喜,但他身兼太常寺卿的皇室要职,又是皇室核心成员,要拿他确实不易!”
贺怀洲紧皱眉头,继续踱步。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剥夺皇室律法豁免权。
方绩恪忽然想到当初覆灭高梨宫、抓捕马迎玖的葬花行动,执行任务的高丽特别行动队花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才最终将任务完成。
而马迎玖仅仅皇室的边缘成员。
“舆论有没有反馈?”贺怀洲转悠了几圈,顿足,看向官统。
“民间对于新法案的支持力度很大,对于皇室包庇鲁王的行为声讨力度很大,每日都有大量民众自发前往紫微宫外示威抗议,应天府街头的游行队伍更是络绎不绝,这般情景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
然而紫薇宫大门紧闭,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民间的反对声音被一道宫墙阻拦得严严实实。
而因为是不记名投票,百姓的意愿很难被都省参议们转化为投票!”
“这些都省参议们,就不怕失去民意支持?”
“不怕,不是还有三至四成的赞成票吗?他们完全可以对外表明自己投的是赞成票!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欺上瞒下了!”
官统回答了方绩恪的疑惑,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以舆论和民意也行不通了?”
贺怀洲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方绩恪和官统,声音逐渐冰冷。
方绩恪与官统对视一眼,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经历了高梨宫丑闻风波,经历了少宗正朱易印谋反风波,当再度面对舆论风暴时,皇室直接选择了当鸵鸟,两耳不闻窗外事。
如果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似乎真没有办法奈何其分毫。
等等,武力?
方绩恪和官统再次对视,他们隐约从贺怀洲的话语间品出了一些意味。
“相国,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方绩恪看着贺怀洲的背影,沉声道。
然而,他的请缨并没有得到贺怀洲的回应。
方绩恪一愣,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不到万不得已!”
如此,贺怀洲方才转过身来,嘴角勾了勾,“如今,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局面了。
既然大明律法失能,民意也失能,那么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解决了!”
“明白了!”
方绩恪和官统同时微微躬身。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
“小金如何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让办公室内的亮度忽地提升了几个档次。
气氛蓦然一松。
贺怀洲和官统暗暗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来自相国身上的杀意犹如实质。
贺怀洲身为甲级异种,犹被这股杀意吓了一跳。而官统跟随贺怀洲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毫不遮掩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的展露杀意。
朝廷距离颠覆近在咫尺,贺怀洲本人更是差点成为孛蛇的傀儡。
忍了足足两个月,足以显示大明相国的胸襟了。
官统目光复杂。
不过,换个话题也好,聊点轻松愉悦的话题,比如金生水。
“一切正常,瘦蛤种的反馈对于小金来说太过于庞大,不过应该也快了,估摸着再有半月就能苏醒,可以预见小金的实力将会再度上升一个台阶。”
“如此就好”,贺怀洲嘴角泛起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笑意更浓,
“说起来,瘦蛤种也是极通人情世故的,知道想要维护好与大明的合作关系,就必须给予朝廷代表一定回扣,严格来说,御史台应该介入的!”
贺怀洲说完,确实自己先笑出了声来,两侧脸颊皮都延展开来了,而眼角却炸开了花,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方绩恪和官统将贺怀洲的调侃在脑中过了一遍,也是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瘦蛤种行贿?御史台介入?
当这些字眼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产生浓浓的违和感和滑稽感……
正当三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一股磅礴的力量自地底传出,震得茶几上的茶盏和墙上的挂件震动不止。
三人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方绩恪一拍大腿,雀跃道:“小金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