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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丝路长河 > 第41章 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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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义心想这说了还不白说,谁脸上刻着”我是奸细“或“我不是奸细”:“我说不是,也算不得数吧?也得你能信!\"?心下笃定对方还不就是没事找茬,编借口来找麻烦,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郭源斜眼关注关卡方向,朝阳照去特别亮堂,能看道隐隐错错的有人登上高处,大概是发现了这边有什么情况,不时往这边了望,却许久没人过来——大概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就先不管了,但难保夜长梦多,等下再有匈奴人过来又多生枝节,心下暗暗着急。

伊稚斜却好整以暇,看三人衣裳单薄,也藏不下什么物事,马鞭一指窦扬紧护着的包袱,说道:“只要这里面不是汉庭的通牒文书印信,我就信。”

刑义和窦扬自然知道铜匣里装的是什么,哪有什么朝廷文书,对方只怕是找个藉辞查察自己有没值钱物事罢了,盒底窦夫人的饰品,虽说一时半刻配不上用场,但价值亦自不菲。

刑义看向窦扬,窦扬看了看这几天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三位叔叔,一瞬间心里涌起难受,忘记了害怕。也没有从胸前解开包袱的布结,直接从肩上拉起包袱一头从头顶脱出,蹲下来放在平地。几个大人就看着窦扬动作,同时提防着对方可能有异动。

窦扬解开了结头,再舒展包裹的织布,露出铜匣。匈奴人精神一震,更是提防,须不涛错过身子,挡在伊稚斜身前。小箱子并没有上锁,也就个卡簧,窦扬用力一按,啪得一声,箱子展开,露出里面的绢帛文书,上面写满文字,外带还有印信朱砂!

几个匈奴人对视一眼,神情不无得意——还真有意外收获。须卜涛如获至宝,走去接过窦扬递来的两张文书,转交给伊稚斜,心想这次逮住两名细作,可以领到大笔赏金!却又不免有点失落,对方毕竟也是个不错的大块头,虽然比自己小上一号,抓去当放羊奴很是可惜。

伊稚斜看过,大为不信,让须不涛再拿两张,再看。须卜涛干脆把匣子里的文书都拿了过来,伊稚斜又翻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查看,实在没再看出其他端倪,自嘲地笑了笑,对刑义问道:“你们跑几万里路,就带着这个?干什么用?”

刑义井然答道:“我家女主人交代下来的。我也不知道。”

伊稚斜打量四个汉人,仿佛看到几个怪物,狐疑不定,再次确认:“你们,带着长安的地契,要去月氏?想到哪里买房子?他们可没几座房子让你买!哦……是要让他们去长安买你们打房子?炒房?”伊稚斜恍然大悟的样子。

须卜涛心想你这些地契也许很值钱,可是长安的地契不在长安,又有什么价值?再说了,买房子有什么好的,花老多钱,不如咱的毡房,也坚固耐用,防寒防雨,还携带方便,想去哪里就哪里,无论走到哪里,天与地都是我们的。

“不怕阁下笑话,只因我家主人恶了当朝太后和丞相,找了个因由,诬为“矫诏”,被拘在都司空,家眷一并下狱,亏得郭大侠预知祸端,提前准备,我家小主人才得以逃出生天。夫人让我们带这个出来,只是不想便宜了国舅老爷。“

匈奴在汉庭也安排了细作线报,长安城里这么大动静,作为匈奴高层的伊稚斜自然获悉,心里已相信了大概。他对窦婴这前大将军还是有研究的,带兵打仗平叛还挺行,这些人是他儿子幕僚,现在又与汉庭有仇,将来多加利用也未尝……不可。”

伊稚斜整理着手里的帛书,漫不经心说道:“ ”矫诏”这可不是小罪呀,你们仇家可不想你家主人活啊!“把手里的东西给须不涛,示意还回给窦扬。

邢义怕窦扬伤心,说道:”今上还是信任我家主人的,只是碍于他母亲……过些时间她气消了就会大赦。“伊稚斜心底冷笑,这家仆还是不懂帝王心术,只不知窦婴是不是也这么认为?对了他刚才说有人能预知这件事,还提前做了准备,此人不可小觑!刚想开口询问,忽然一阵风来,飞沙走石,到了几人这里遇到崖壁,打起旋儿,形成了小龙卷风。窦扬赶忙掩按,卷风把覆盖底层的织锦扬起,露出下面黄橙橙的金子,白晃晃的珠子!

《春秋》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个匈奴部下眼中露出的攫取的光芒也是大盛,两人护住伊稚斜,手中的箭镞又瞄向刑义德生两人了。

两位义士暗暗捏紧拳头,上去护住窦扬,财帛动人心,对方若是要抢,只怕有得一场恶战!刑义心中不免暗悔,刚刚一时妇人之仁,没能趁早废了那个领头的。

剑拔弩张之际,只听到一个清越童声响起,正是被德生掩藏在身后的窦扬,只听他说道:“我们带这些珠饰细软,原也没什么用处;诸位大叔不必出手抢夺,失了风度!我们也想用这些物事与您们换一些东西。”

“换什么?”须卜涛觉得不用强取豪夺,而可以公平交易免伤和气,大是高兴。刑义不知窦扬要换什么,心想这孩子又怎么知道这些珠宝金饰的价值,看这几个匈奴人,行伍出身,只怕差不多也是专做无本生意起家,身上又能有什么值钱物事?

只听窦扬说道:“我们就把这盒子里的珠子金子跟你们换些我们需要的吃的东西,还有……”话一出口,德生心想,完了,想是这孩子被饿昏了头,居然就知道吃。但看哥哥不说话,也就不说话。

伊稚斜却被吊起了兴趣:“哦,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有吃的?”

窦扬说道:“我爹说了,会打仗的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你们看样子走了很远的路,我想一定要带着食物。”

伊稚斜哈哈哈大笑:“这倒被你猜中了。”扭身从背后的马臀上解下一个牛皮袋子,说道:“那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跟你交换?”

窦扬却不理他这一套,对须卜涛三人道:“他是舍不得吃的,我们换吧。”

伊稚斜不怒反笑:“有意思,小家伙还会激将,你说说,你想怎样换?”

窦扬转回对伊稚斜说道:“这里面你们喜欢的全给你们,换你们一半的干粮,再换大块头叔叔一套保暖的衣物,可以吗?多换当然也可以。”

这一路德生衣物缺少,气温日渐寒冷,特别到了夜晚,只能苦苦支撑。看窦扬要舍财为自己换来衣物,心下感动,竟然红了眼圈,哽咽道:”少主……”,邢义心底也是一阵感慨,当年窦婴把汉景帝所赏赐给的黄金都摆列在走廊穿堂里,让属下的小军官经过时酌量取用自己一点儿也没有拿回家,自己当时虽为敌对阵营,但也是佩服有加!今日小主人疏财护仆,果然虎父无犬子。

伊稚斜心想那些珠宝买三四十头牛也够了,还是中原的牛价,我倒要看你这小孩是不是真舍得下:”你确定知道你娘亲给你留的东西和你要的吃的穿的配的上?“

窦扬把铜匣子举起,朗声说道:“劳驾将军你能把那些没用的地契还回我做个纪念,这里面的其他东西就都是您们的了!”一边把铜匣举到须卜涛面前,说道:“这位大叔要多给一些衣物,您应该分的多一些。”

须卜涛看伊稚斜示意,收集好地契锦帛,接过铜匣,把东西倒在泥地里,再把锦帛塞回铜匣,送回窦扬后,用马鞭刷刷刷,把地上的珠宝分成四份,两个侍卫略看一看,各取走一份。

原来远古先民狩猎,不管力大力小,只要大家各尽所能,就各得一份,匈奴人性情悍纯,这个习俗得以保留下来了。

须卜涛示意伊稚斜取走自己的那份,伊稚斜却不以为意,让须卜涛自己先拿了,再把剩余的兜了给自己。伊稚斜把牛皮袋子扬手挥出,德生伸手接过。

匈奴人把牛肉煮熟,再晒干焙干,适当加盐,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一名军人有二升就可以吃三四个月。德生看伊稚斜的牛肉更是直接精心切成细条,装在熟牛肉做的袋内,那样既不怕潮湿,极度困顿的时候,袋子也可以应急充饥。

须卜涛刚想把牛肉干分一半到伊稚斜给的牛皮袋子里,想了想,把整个袋子给了德生,再从马上行囊里找出一套裘衣递了过去。那俩侍卫则分别往两个皮袋子里倒了一半咸牛肉。

窦扬看几个匈奴人分割完毕,不无遗憾,说道:“大家公平交易,买定离手,钱货两清啦。”

伊稚斜拨马上前,指着窦扬对刑义说道:“如果这孩子不能为我所用,我宁愿现在就灭了他。”

德生虽然心痛财物贱卖,但看伊稚斜这样说话,顾不上亏不亏了,说道:“将军说笑了,他不过……不过只是个孩子。”

伊稚斜对窦扬冷笑着说道:“你明知道反抗下去,胜算也不大,财物也保不住,倒乐得送个顺水人情,还能换得一些实惠。”

刑义终于开口了:“我想那只是将军您想多了……要是您觉得换的不合适,就换回来吧。”

伊稚斜哈哈哈大笑:“但愿是我想多了!此子该弃就弃,当机立断,就是枭雄之像。”

刑义也跟着打哈哈:“将军说笑了,他就是一个不懂财富价值的孩子!”德生也摸摸窦扬的脑袋嘿嘿笑道:“跟我一样,就知道吃,不过有得吃总是好的,你们说是不是?嘿嘿。”

伊稚斜不理德生打诨插科,沉吟道:“不满你们说,我乃匈奴左谷蠡王伊稚斜,本王帐下幕僚宾客多用汉人,两位武功高强,忠信克己,若能来助我一臂之力,小王定当重用。”

刑义不料对方有此一着,虽感荣幸,但还是答道:“多谢王爷垂青,只是鄙兄弟得主人恩惠,自当完成托付,复命与他。待此事了结,我们有缘再见。”

伊稚斜道:“如今匈奴土地横亘万里,兵强马壮,来我这将来坦途一片!那月氏国,前些年不知死活,攻击匈奴的属国乌孙,又被匈奴一顿收拾,如今躲在伊犁河谷中,朝不保夕,能成什么气候?”

刑义毅然道:“王爷应该知道,如果今天可以不完成主人的托付,明天一样也不能堪当您的信任。”

伊稚斜叹一口气:“你说得有道理,那两位速去速回!”转过去看这窦扬,道:“此子仗义疏财,决断果敢,前途无限,两位好生照料。”

刑义听言,只能唯唯称是,就怕应对稍有闪失,这些匈奴人就毁了那不知怎么看出来的“明日之星”!

伊稚斜把分得的窦家财物在手里掂了掂,盯着窦扬,说道:“你是不是想用这些财物就能挑动我们内讧,你也把我们瞧的轻了。”缓了一口气,心下明了激则易变,这孩子还得从长计议,把手中的荷包抛给刑义,转移话题继续说道:“那月氏国躲在热海边的伊丽水河谷,此去三千余里,你们可要想好了!“

”多谢左王告知!只是受主之命,当竭尽所能,千里万里,说不得也得闯一趟。“邢义拜谢。

邢义的回答也在伊稚斜意料之中,他抚着八字须颔首,想起一事,不如好事做到底,从怀里掏出一枚黑木令牌赠予邢义,说道:”这是我左谷蠡府的令牌,可助你们匈奴境内通关各处城府 关隘,只要能听到单于鸣嘀的地方,就有效力。你们速去速回,事情办完就来大漠,我在龙城虚席以待。”

邢义双手接过令牌,再次表示感谢。此时汉匈之间虽然关系紧张,但在汉朝刻意隐忍和和亲对策下,还算斗而不破。这时候汉匈人才多有来来往往,大家也不奇怪。汉初政权初立,内部信任还没建立起来,官场纷争,一些人就投靠匈奴。再一部分是战争俘虏,白登之围后,虽然双方没有大型战争,但在边境还是你来我往,时有交锋,那些被俘的士兵将领只要选择投靠,都能保住性命,如果才能出众,还能受到重用,有几个翻来覆去几次在两边好吃好喝而且还能担任要职呢。

那两个匈奴侍卫恋恋难舍地也想把珠宝还给窦扬,这边窦扬坚决不肯接受,直到伊稚斜开口说那是他们财物交换应得的,两人才欢天喜地地收下了,离开的时候还回头给窦扬翘起大拇指——哈哈,有遇到送钱的大冤种,我也给他翘大拇指。

眼望着匈奴人呼啸而去,刑义要不是手里握着左谷蠡府的通关令牌,感觉一切不像是真实的。德生却不管那么多,对窦扬道:“那个匈奴什么王说的,是不是你想的?我刚看你脸都挣红了。”

邢义心下也奇怪,问窦扬道:“少主应该知道珠宝的价值远比皮衣和食物贵重,为什么会这样决定。“

窦扬道:”金丸对于小鸟来说,价值还不如一粒麦粒。”看三个大人惊异地看着自己,赶快腼腆地补充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好兄弟韩说说的,他听他哥哥这样说的。”

众人恍然,韩说的哥哥就是用金丸打鸟武帝宠臣韩嫣,他这么说倒是一点不奇怪。窦扬悻悻道:“可惜他们还是没有互相咬起来?”

德生奇怪:“他们怎么会互相咬?他们又不是狗啊!”

窦扬道:“我们先生家有几条狗,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它们要是原来安安静静的,我们就丢一个骨头进去,它们为了抢到更大更多的骨头,就互相咬的很凶……就是不知道匈奴人会那样均着分了。”德生听的暗暗撇嘴,小主人怎么可以拿狗比喻人,有时人怎么能比得上狗呢。

邢义却在规划着,照这匈奴王爷所说,月氏几年前又被攻击,迁徙到什么伊丽水去,而且一去又是三千余里,但有了新的目的地,就开始出发吧,这里过去沙洲,也就这一条通道,到那里做请教当地人或过往的行商。

现在兜里财物少了,倒落的轻松,有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路上德生问大哥道:“匈奴人也不是三头六臂啊,我觉得还挺……好玩的,为什么长安城里大家都说得跟妖魔一样?”

刑义一路闭目养神,听言叹了口气:“当年吴王不也对我们说晁错是个妖魔,干净祸国殃民的事吗?只要他是妖魔,大家都觉得杀他说天经地义,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