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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丝路长河 > 第35章 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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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择偏僻处,急急如漏网之鱼,潜行到郭家。

郭解已经准备好马车等着他们。众人见面,也免了寒暄,郭解介绍了车把式,正是当年护送晁家儿子逃亡月氏的郭源,他已从当年二十多的小伙,成了两鬓微白的小老头,脸上饱经风霜,两眼依然精神。

郭解道:“车上准备了些寒衣,北地苦寒,到那边再添置。这个兄弟块头……只能将就了。”

郭解看众人上车,转向郭源,问道:“路都记得吧。”郭源嘿嘿一笑:“记得咧!爷尽管放心。再说路在嘴下呢。”他的意思是不懂就问,总能问到正确的路。

郭解不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郭源驾车离开郭家。

车行路上,刑义开始查看郭解所备物资,一应俱全,还备了不少盘缠,不由大为感动。看几件给窦扬准备的衣服甚是宽大,突然想起一事,绕了个大圈,向南门出发。

挤到热闹的长安街上,路过裁衣坊,刑义相着窦扬的身材买了两套女孩衣裳。过脂粉铺又买了脂粉,这才继续上路。德生大是不解,这小娃是唇红齿白,但现在千里远行,用不着刻意准备这些吧。

街上热闹,窦扬探出头观望,被刑义一把按回去。车帘有点灰,扑在窦扬的脸,憋着气直扒拉,德生呵呵看着。

丞相府内,田蚡暴跳如雷,斥责着俩个军司马和王温舒,对义纵恨的咬牙切齿,最后说道:“明天查抄窦家的人选我会安排,你们一定要给我找出窦家的地契!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是我想要的,没有逃的了的。”想了想又说道:“至于窦家那祸根,不能干等杜周的消息,长安城里各处多派眼线,好好的大活人,不会凭空就丢了,不信他能飞出我的手掌心。”

众人哄然应诺,正在这时,管家来报,有个人求见,像是个破落户。田蚡正没好心情,正待不见,管家说道:“他说的好像跟窦家那小子有关。”

田蚡疑惑问道:“这货什么东西?他知道什么?”管家道:“他不肯说,估计是想要……好处。”田蚡冷哼出声,一个小蝼蚁居然敢跟自己讨价还价,但还是听了管家建议,见一见那人。

来的是混在郭解手下的手下名下的痞子李甲,他在郭府附近,看三人来找郭解,上了郭家的马车。他来这里本来打算用消息要一些好处,还没开口就被田蚡阴沉如毒蛇地盯着看,赶紧都说了:“我看他们是往安门(南边)去,但听得他们话里好像提到可能会再去‘西面’”。

田蚡估计这时马车已经出城了,令手下全力南追,又看到李甲,心念电转,想起那一分可能,要想过河,不管往西往北,必须得经过西渭渡口,只要赶得快,应当来得及,对方是马车,又有小孩恐怕没那么利索。当即下令,派遣手下极乐四公子火速前往,务必快马加鞭,窦家三人如果往西往北,定当截住。众人应诺,分头行事。

分配妥当,田蚡看着李甲,得意狂笑:“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天都帮着我,来人啊,赏!赏!你小子再机灵点,再有什么事尽管来报,只要消息值钱,本相重重有赏!”李甲掂量着田府管家送上的沉甸甸银子,身子却整个儿轻飘飘地,要是自己开口,怎么敢要这么多?有钱人出手就是不一样,李甲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长安周边水系复杂,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穿流盘旋,世称“八水绕长安”。出入长安有两个要道,一个是城东的灞桥,旅客往东往南,有“灞柳风雪”的美景;再一个是城西“西渭渡”,向西向北,通陇通蜀必经之地,有“秦中第一渡”之称。

“京华庸蜀三千里,送到咸阳见夕阳”,意思说从长安到渡口,要大半天的路途,送客送到这里,已经是夕阳了。渡口从来繁荣与离别并存,往来名利之客,络绎不绝。渡口往往日落而息,但架不住地理位置重要,常有紧急邮驿或有钱人星夜赶路,有时欸乃之声,经夜不息。

田蚡口中所说“极乐四公子”是田家的四个门客,叫做丘罪、佘鸾、蔡密、戚暴,知道他们的人都叫他们“极乐四凶”,称为酒醉、色乱、财迷、气暴,四人听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号称“极乐四侠酒色财气四公子”,洋洋得意。

现在四人快马赶到渡头,询问之下,却没有郭家马车过渡,大感放心,既然丞相有令,乐得开心,在渡口酒舍叫上好酒好菜,在店门口的大石头上,好吃好喝,大呼小叫。

那丘罪两觥酒下喉,看店家一只老母鸡过来啄食,抓起一根肉骨头砸去,那母鸡受吓,咯咯逃开,竟然没被砸中,看没动静,又逐渐靠近。丘罪提起马鞭子向它抽去,劲力到处,波的一声响,将那母鸡打的羽毛四散飞舞,四人齐声大笑。蔡密道:“大哥这一鞭,绝妙神奇,就是天上的大秃鹰也打下来了!”

母鸡被打,扇的尘土飞扬,一个正端着陶碗喝水的汉子转身避让,却是那雁门尉使易立。看他不再佩戴军盔,居然已被解职,但却仍穿着军服,估计是没得衣服更换,这身旧军装就送他了!

旁边有个等船的老人却对四人轻佻的举动不以为然,高声说道:“君子止乎礼,非礼勿动!”

大概是说这行为不合礼仪,不合适就不要做,戚暴听着笑骂:“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找事是不……咦,这不中大夫吗?”

数落四人的正是朱买臣,只听他说道:“老儿已不是中大夫了,受今上钦点,赴任会稽太守!你们认得老夫,自然也是官宦人家,不知……”

拳不打笑面人,戚暴看朱买臣一脸和蔼,没好气说道:“不知什么啊,不知是你太守官儿大还是我家丞相官儿大?”

朱买臣听他这么说,知道面前是丞相府的人,今天新官上任,刚想摆摆威风,伸张正气,只怕眼前这几位是惹不起的,就不说话了。原来此时东越国屡次叛乱,朱买臣认为可以用兵平定,朝廷在东南根基尚浅,皇帝就命他为会稽太守,节制东南军政,只是刚刚启程,白手起家,手下还没一兵一卒。

醉眼朦胧的丘罪突然问道:“太守啊,去会稽你不走灞……灞桥,你到这西……西渭渡了?”

朱买臣说道:“我是不惯车轿,想这买舟东下,免了劳顿,还可一览沿途风物。”

丘罪深以为然,端起一碗酒要喝,蔡密扒拉着面前的算盘,开口道:“在这里搭条顺风船,到桃花峪再换走陆路,可以省下……三两银子!”

朱买臣不说话了,高声唱道:“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与随行的童仆去岸边寻找过往船只了。

蔡密几人大笑,就看到又一辆马车往渡口驶来,车前挂着两个气死风灯,上面正写着篆书“郭”字。

郭家的马车!

“极乐四凶”霍然站起,虽然忌惮,但主子有命在前,仗着人多,成扇形包抄过去,一时剑拔弩张。

马车被阻,车上诸人居然端坐不起,看样子不给自己颜色,戚暴火气重,抢先发动,一掌向副座上的德生拍去,德生也不客气,翻手硬碰硬地对了一掌,戚暴体型上吃亏,不觉气血翻滚。

郭源勒住了车子,高声叫道:“这是郭爷的车子,送郭爷姐姐的女娃子回家去,几位爷可是认错人了?还请高抬贵手。”

得罪郭解可不是好玩的,曾经有一个读书人骂他,他不跟那人计较,没说什么。但是他的手下却不罢休,直到把那人杀了才了事。这车上要是有窦家那小子,一切还好说,要是弄错了,谁也不会闲得发疯去惹郭解!

蔡密扒拉着胸前的算盘,嘴上说道:“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大家……”他看刑义从车厢里出来,大家注意力都在高大威猛的德生身上,这小子精打细算,装做若无其事,骈指向刑义腰间点去。

哪知刑义武功比德生更胜一筹,看蔡密点到,暗地运劲,腰间肌肉一紧,那两个手指仿佛戳到了铁板!蔡密欲待撒手,但刑义已经握住他的右掌。蔡密心下一惊,左手算盘向刑义腕间切去,刑义也只得放了他去。

两人瞬间拆了两招,外人看着,还以为两人见面亲热寒暄,蔡密向后跃开,说道:“郭大侠的手下,果然能人辈出。”

刑义也不动声色,拱手道:“好说好说。”

双方正盘算着怎样再探对方底细,只听到一阵马铃声,几骑军马奔到,却是负责京城治安巡逻的期门军骑,领先一人,正是义纵。

义纵到来,看渡前马车围着一伙人,拍马上前,喝道:“什么事?”

极乐四凶久在长安混,自然知道眼前这人娴于杀戮,特别他现在执掌宿卫,手下如虎贲兽,轻易不愿招惹,丘罪打个饱嗝,大声说道:“没事,没事。”

义纵面无表情,说道:“没事就好,你们最好不要闹事。”

佘鸾趁大家都注意着期门军士,突然闪入车厢,刑义欲待制止,已然不及。

佘鸾只见车内一个妇人,两个女娃儿,一个穿着大红花衣,唇红齿白,俨然是个美人胚子,另一个拥被而坐,被妇人抱着,脸色发红,估计生病了。佘鸾看坐着的娃娃皮肤粉嫩,伸手就往她脸颊捏去,吓的娃儿尖声高叫。德生从车厢前怒目而视,刑义悄然掩到,佘鸾哈哈一笑,赶紧撤下。

郭源不断对四人作揖,说道:“各位老爷是找郭爷的事吗?郭爷还有几辆这样的马车,几位是不是认错了?不知几位公子所为何事!”

戚暴没好气说道:“我们不敢找郭侠的麻烦,我们极乐四侠是极佩服郭大侠的……我们在找三个人!”

郭源就笑了,说道:“四位爷弄错了吧,我们是六个人啊。”

丘醉张开惺忪的醉眼,假装再数一遍,一二三四五六,嘟哝道:“是六个人,不是不是三个……不是四个,嗝!”眼中精光暗闪,借着一个趔趄,往车下瞄去,发现并没有藏人。

极乐四侠互相打个眼色,都觉得不是要截的人。此时渡船已到,这船块头已然不小。汉代造船技术已经达到很高水平,据说南越国有一种高十余丈,能载兵三千人的大型战船,巍峨威武,外观像楼房,所以叫楼船,它就像是会移动的水上堡垒。

等渡船上放下踏板,马车宽大,那板子就显小了点,德生下船观察,协助校正方向。丘醉看那车轮子就贴着踏板边缘险之又险通行,一个饱嗝打上,那一肚子坏水翻涌,脚下一个跌扑,对着踏板一勾一扫,手中铁酒杯直接甩飞,直往德生面门袭去,正是他平日里吹嘘得意的“形醉意不醉,意醉心不醉”。

踏板被勾移位,邢义船上拉紧马匹,无奈车辕活络,马车还是向河里倾斜,德生大惊,顾不上迎面而来的酒杯,双掌伸直往马车撑去。丘醉见状,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栽碑,把身体当做武器,往德生撞去。

德生只得准备横肘架住,忽然觉的头顶一片乌云飘来,一卷一舒把那酒杯带向空中。待得“乌云”飘过,却是那落魄武官。只见易立如苍鹰翱翔,往车篷一搭,力道恰到好处,校正了车子,又恰好把轮子拉回踏板,马匹齐相用力,车子终于安全上船。

易立借力再一个盘旋,从马车蓬顶落在船上,看着岸边丘罪和德生已经绞在一起。德生力大,底盘稳固,丘醉看马车无虞,而德生已经防备,不敢硬碰,也不拖延,顺势歪倒。丘罪倒头便睡,口角流涎,呼噜声起,如果没亲眼看到刚才几下电光火石的碰撞,一定认为那就是个烂醉如泥的乡下小老头。

蔡密自然做好做歹,上前扶起丘罪,尴尬一笑打圆场:“醉了,醉了!各位不好意思,我这兄弟二两忘忧汤就醉得扶不起,让大家笑话了。”

邢义不为己甚,也担心再多生波折,示意德生上船,再向易立长揖感谢。易立微笑回礼,随即又如大鸟腾空掠到岸上,似慢实快往北而去。

随后渡船也在船工的号子声中,离岸启程。